即将要見到陸政庭的欣喜,與即将離開的悲傷,同時萦繞在心頭。
喻青的腦海裡一片混亂,無數道聲音在他腦海中争吵,嘈雜聒噪。
但在見到人的一瞬間,那些聲音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最原始的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心髒充血劇烈的擂擊聲。
他拔腿,奔向坐在他床邊的人。
在對方怔愣的視線下,直直撞進他的懷裡,深深埋進他的頸窩裡,聲音夾雜着破碎的哭腔,磕磕絆絆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哥、我要走了。”
陸政庭沒有想到喻青會去而複返,最開始的幾秒有點手足無措。
反應過來後,揚在半空中的手還是落在喻青的後背,輕輕安撫拍動兩下後,他伸出另一隻手,将人圈在自己懷裡。閉上眼,努力壓抑住聲音裡的不對勁,“嗯,我會想你的。”
他還是沒法做到和喻青冷漠訣别。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去送喻青離開。
沒有親眼看見喻青離開,就不會那麼難過、難以割舍了。
他希望喻青平安健康地長大,希望喻青生活在一個幸福、安穩的家庭。
終于喻青被說服了,對他說出要離開的話。
但内心深藏的那絲貪戀又不受思想控制地破土而出,在他的心髒上生根發芽。
他後悔了,他不希望喻青離開他。
和喻青哭訴的一樣。
分開的同時,他抛棄了喻青,喻青也抛棄了他。
挽留的話幹澀地哽在喉間,岌岌可危的理智終究還是沒有崩盤。他攥緊拳,指尖深深嵌進掌心的嫩肉,疼痛令他清醒幾分。
他松開喻青,給他擦眼淚。
臨到分别,他不想再用那些尖銳的言語去刺傷喻青。
“對不起小喻,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陸政庭握着他的手,眼睑肉眼可見地翻紅,“你很乖、很聽話,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
喻青哽咽着擡頭,看見陸政庭臉上的淚痕。
一時間,震驚地忘記了心口的悲傷,呆呆地看了幾秒,才回神。也擡起手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哭:“我知道的、哥,我昨天中午來找你的時候,我知道你沒睡。”
當時,他把手指伸到陸政庭的鼻子下,發現他哥沒有呼吸。
陸政庭任由那隻小手為自己擦拭眼淚,水洗的眸子如墨一般漆黑,閃着偏執的光,和他保證:“小喻,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喻青傷心地點頭,不斷叮囑:“你一定要來找我,我給你打電話你也要接,你不可以忘記我。”
“好。”
兩個小孩緊緊抱着,抽抽噎噎說了好一會兒話。
眼瞧着不少孩子吃完早飯出現在宿舍樓下,站在走廊上放風的秦喻重重咳嗽一聲,提醒他們。
陸政庭給喻青擦幹淨眼淚後,牽着他出去。
和陸政庭說開心扉後,喻青即便還是不舍,但起碼沒有最初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了。
陸政庭最終還是沒有去送喻青,而是站在樓上,看着他們走。
喻青哭累了,被秦喻抱着回去。走到空地的時候,看見他哥站在樓上的身影,奮力舉起手,朝他揮手道别。
“好了好了,再晃我們就要摔了。”秦喻拍了下小孩快蹬出去的身體,将人老老實實按了下來。
這番道别的畫面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
接下來隻要确保喻青的養父母安全抵達帝國,這條時間線裡的喻青将會平安健康地長大。
無形之間,橫貫在他與審判官之間的深壑,也在兩個小孩不舍地告别間逐漸消弭。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審判官身邊。
看到兩人空手而歸,等候在車旁的人也沒有說什麼。
倒是喻青不好意思地羞紅臉,頂着紅彤彤的眼睛,小聲地和程卿道歉。
“不用道歉,寶貝。我們并沒有等很久。”程卿莞爾,摸摸他的腦袋,“上車吧。”
喻青點頭。
由紀岱開車,程卿坐在副駕駛。喻青和秦喻坐在後座。
車後跟着一輛警衛車。
喻青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待在福利院裡。
接觸外界的途徑隻有兩種。電視、陸政庭說給他聽的。
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窗外,整個人處于一個亢奮的狀态,怕引得前座的人反感,于是小心翼翼地去扯秦喻的衣角。
秦喻瞧見他亮晶晶的眼睛,順着他的意思,俯身過去。
喻青便湊在他的耳畔,指着窗外,小聲、驚喜地問他:“老師,這是不是我哥的學校?”
秦喻擡頭,視線從建築門口的鍍金大字上掠過,點頭。
喻青欣喜地傻笑兩聲,繼續盯着窗外的景色。
車在天馬星的行政公署門口停下,紀岱徑直走進大門。
由程卿帶他們回隔壁的招待所。
路上,她和秦喻解釋:“去帝國的星艦會在明晚八點準時啟航,紀岱要去處理一些事,晚會兒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