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一落,喻青動作定在空中,眉頭緊蹙。
司厭繼續說:“你家審判官不是告訴你,陳敬民是畏罪自殺麼?”
“但是我打探到的消息是,陳敬民暴露後,行政官派人抓捕,而這人竟然躲開了監控,沖到行政官的辦公室,意圖行刺行政官,最後被行政官身旁的秘書掏槍擊斃。”
他說着,覺得好笑,“這人真傻,知道自己暴露,竟然沒有跑路,還想着殺進人大本營。這不,白白送人頭去了。”
喻青沒有作聲,攥住筷子的指尖僵硬,腦袋裡一片空白,像是被強行塞進一團纏繞在一起的麻線。
他理不出線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陸政庭要騙他。
司厭拿過杯子,慢條斯理斟酒,“不過,你不是讓我查星盟内鬼究竟是不是陳敬民嗎?确實是他。”
喻青回過神,隔着一張圓桌的距離,看向司厭。
司厭将倒滿酒的玻璃杯遞給他,“陳敬民死了之後,星盟派人去搜查陳敬民的家。”
“在他卧室裡發現了一個密室,密室裡堆了十幾箱星币,還有采礦的一些合同,以及和杜魯之間金錢來往的發票。”
玻璃杯的酒盛得太滿,喻青心不在焉,接過來的時候晃了下,深紅色的液體溢出,順着杯壁,在他的手背上蔓延出一條濕潤的酒迹。
像一條附着在皮膚上的醜陋疤痕,在冷白燈光的映襯下,顯得猙獰可怖。
他将酒杯放下,迅速抽了張紙,将手背上的酒漬仔細擦拭幹淨。
司厭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敏銳問:“怎麼了?”
喻青搖搖頭,腦袋沉重發痛,像是有人拿着錐子,一下一下往太陽穴上鑿,帶來陣陣抽痛。
不知道是因為陸政庭騙他,還是知道陳敬民的确是星盟内鬼。
胸腔也悶得慌,總覺得不踏實,含糊地回答:“就是覺得不對勁。”
“别多想了,就算陳敬民不是,那也和咱們沒關系。”
司厭笑着寬慰他,“況且,星盟也沒那麼蠢,有了前車之鑒,還能再讓人鑽着空子,你說是不?”
司厭說的也有道理,喻青慢半拍地點頭。
“行了,快吃吧。”司厭盛了碗湯,推到他面前。
“在車上不還嚷嚷着,說吃完要去找陸政庭麼?我跟你說,我喝酒了,沒法上路,到時候我找個人送你回去。”
聽到這話,喻青從陣陣頭痛中抓住一絲清醒,搖頭:“今天不回去了,吃完回你那。”
司厭習慣了喻青這臨時變卦的性子,也沒深究,隻是嘟囔,臉上表情有點幸災樂禍,“回呗,你那房間有段時間沒打掃了。”
喻青聽到了,闆起臉,漠然地盯着他。
也就是逗他玩,哪能真讓他睡灰裡。
司厭哈哈笑了兩聲,又補充:“其實還有幾套新被子,能睡。”
喻青心裡裝着事,這一頓飯吃得潦草,如同嚼蠟,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吃過午飯後,本來兩人準備一道回去。但司厭臨時接了委托,需要與客戶線下面談,于是找店員送喻青回去。
應該是司厭打過招呼。
喻青到達時,恰巧碰見司厭的小徒弟打掃完下樓,嘴裡哼着辯不出音節的曲,看見他眼睛一亮,“喻青哥,我就猜你要回來。”
他頭還痛着,勉強扯出笑容,點了下頭,并沒有多聊的打算。
對方可能看出來了,止住話茬,歡喜的笑容都收斂了兩分,讪讪說:“…那你休息吧,我去忙了。”
“好。”喻青應了聲,繞過他上樓。
回到房間,他将通訊手環卸下,随手丢到床頭櫃上。
脫下鞋和外套後,一股腦埋進枕頭裡,扯出被子一角蓋在身上,閉眼睡去。
他這一覺睡得沉。
房間内的窗簾被嚴實拉上,醒來時,屋裡一片昏暗。人像是才從火爐裡撈出來,四肢睡得發軟,臉上滾燙發熱。
他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盯着天花闆半分鐘,意識終于從懶惰的束縛中剝離開。
通訊手環安靜地呆在床頭櫃上。
喻青伸手順了過來,解鎖後,在虛空中彈出一道透藍色的全息顯示屏,巴掌大小。
他伸出指尖,在顯示屏滑動兩下。
看見了通訊頁面的未接來電。
是陸政庭的。
他點進聊天頁面,看見陸政庭在問他。
【什麼時候回來?】
放在平時,看見這條訊息,喻青一定會立刻動身回去。
但他現在沒有理清思緒,憋着對陸政庭的氣,找不到發洩口,隻能避着他。
喻青擡擡手指,在消息框裡輸内容。
【有事,不回了。】
但一直避着也不是辦法。
況且,對方根本不給他逃避的機會。
信息發過去的一瞬間,通訊手環開始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