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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神仙菩薩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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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老人從我身邊匆匆而過。

她穿着棉襖,兜着帽子,手裡拖着帶輪子的買菜小筐,佝偻着背,步伐卻很快,應該是剛從食雜店買完東西着急歸家,可即便匆忙,路過我時還是回頭瞧了我一眼。

我們看不清彼此面孔。

但我大概能猜得出她的詫異。

她在詫異,天晚了,我為什麼一個人拎着幾瓶啤酒,像是腳底定住似的長久不動站在路邊,單手握着手機,緊緊貼在耳朵上,看上去是在打電話,卻表情呆滞,遲遲不發一言。

老人又走遠了些,再次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我終于回神,這才把裝着啤酒的塑料袋放在了地上,然後迅速轉身,背對風勢。

沒了夜風的擾人聲,媽媽的聲音終于清晰而準确地從手機話筒裡傳來。她語速很快,那些質問和歎息聲交雜在一起,順着我的耳道,敲擊我的耳膜,争先恐後地搶占我頭顱裡的每一寸空間,然後膨脹,相互擠壓。

我握着手機的手有點冷。

另一隻手也一樣。

我聽到擠進頭顱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說說吧喬睿,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該我說話了。

我急速張口,那是被指名道姓的下意識反應,可是下一秒,我就又回歸了我自己,嘴唇張着,卻發不出聲音,任由冷風掃過我的牙齒,體腔裡的所有内容都被堵在咽喉。

媽媽在等。

而我在努力吞咽。

媽媽了解我,所以她在等我措辭。

終于,終于。我遲鈍的語言系統終于與擁擠的大腦鍊接上了,我開口,用我自認為輕松的态度詢問,我說,媽,你聯系梁棟了?是梁棟告訴你我們吵架了?

媽媽卻反問我:“這是重點嗎?誰告訴我的重要嗎?”

不消片刻,換成了笃定語氣:“果然,你倆果然吵架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媽媽是在故意詐我。

“我今天給梁棟推薦了一家拍婚紗照的店,你表姐當初結婚就是找的這一家,還拍了外景,我想着發給梁棟看一下,你的婚禮要在梁棟家那邊辦,那婚紗照可以到我們家這邊拍,然後再辦個答謝宴,這樣兩邊都不留遺憾。”媽媽說。

我承認,梁棟和我爸媽的日常聯絡确實要比我和爸媽密切得多。

就我所知道的,梁棟從不會錯過我爸媽的任何一條朋友圈,他會點贊,也會評論,還會就天氣和社會新聞之類的話題和我爸媽聊上那麼幾句。我,梁棟,還有我爸媽有一個小群,我大概是其中最不常發言的人,我的主動行為往往僅限于往群裡扔網頁鍊接,然後梁棟會心領神會,替我解釋緣由。

就比如,我發台風過境預警和應急注意事項,梁棟就會在後面補上一句:“叔叔阿姨,聽說台風要來了,好像挺嚴重的,小喬擔心,一直在盯新聞,你們最近不要出門,最好囤點物資。”

比如,我往群裡發取件碼,梁棟會在後面補上一句:“小喬聽說叔叔的手機不好用了,趁雙十一買了一個新的,已經到樓下快遞櫃了,記得去拿。”

再比如,我的一個同事因為輕信了來源不明的電話被套貸十幾萬,據說這樣的騙局在父母一輩更為嚣張,那段時間我幾乎杯弓蛇影,唯恐爸媽也入圈套,于是每天數條的頻率往群裡轉發反詐宣傳,并在不厭其煩艾特媽媽下載反詐app,終于把人搞煩了,媽媽沒好氣地回應我:“你活了幾年?爸爸媽媽活了幾年?我們都是傻子,還沒你懂,是吧?”

我一時啞言,後來仍是梁棟解圍,他說了幾句“小喬也是着急”之類的客套話,我知道,這幾句話其實不如他的身份有重量,什麼身份?當然是女婿的身份,這在傳統家庭中是一個很微妙的站位,媽媽就算發洩怒氣,也會小心不燒到他身上。

果然。

隔了一會兒,媽媽說了一句,哦。

又隔了一會兒,發來已經下載好的截圖頁面,并開始轉移話題,詢問起我和梁棟今晚吃了什麼。

就此将一場還沒來得及開始的争執翻了篇。

......

電話那邊,媽媽在跟我講她今天跟梁棟打電話的始末。

她給梁棟發去消息以後,兩個人先是就交流了一番近況,然後順其自然地講起婚期。按照梁棟之前跟她報備的,今年之内領證,國慶期間辦婚禮,那麼現在時間就很緊了,雙方父母見面、訂婚、正式的婚宴......這些該提上眼前的日程了。

許是梁棟在一一回答的時候,露出了一點語氣上的破綻,就被媽媽迅速捕捉,她暗自思忖着,有隐隐擔憂,然後嘗試着問:喬睿呢?喬睿在幹嘛呢?我們通個視頻吧,好久也沒有打視頻了。

梁棟說,阿姨,小喬不在家。

她在朋友家。

朋友邀請她去住幾天。

梁棟在說謊,試圖把我們吵架的事圓過去,可他忘了,這裡是什蒲,當媽媽的了解女兒,她太知道我的個性,短暫的時間交到一個可以互相透露家庭隐私的朋友,是天方夜譚。

但她沒有揭穿,仍佯裝正常,繼續與梁棟閑聊。

她問,你爸爸的腿恢複的怎樣了?

你媽媽最近身體如何?血壓血糖都還好嗎?

我在短視頻刷到你們那邊下大雪了,我和你叔叔都沒有去過那麼遠的地方,雪确實像視頻裡那樣下好幾天嗎?不是那種AI的假視頻吧?

還有,聽喬睿說你辭職了,打算自己開公司,怎麼樣了?現在到哪個階段了?我不太懂你們的工作,但你一向是有能力的孩子,阿姨很相信你的。

梁棟一一作答,直到聊起工作才略微沉默。沉默後他說:“阿姨,我和小喬,我們打算這幾天就回上海去了。”

“啊?我還以為你們會在家裡多住一段時間,反正喬睿現在也在休息,工作和婚姻大事相比,那肯定有輕重之分的嘛......”

梁棟頓了頓,笑得不太自然:“小喬她着急,她想回去上班了,可能是在什蒲不适應吧。我不做她的主,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這下則輪到媽媽沉默了。

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嘗試着開口問:“梁棟,你跟阿姨講真話,你跟小喬是不是鬧脾氣了呀?你們兩個......”

......

按照媽媽的說法,隔着電話,她并不知道梁棟的真實反應,不知道他的真實表情和态度,但這各藏心事的你來我往之中,不可能不露餡,即便梁棟矢口否認我們吵了架,但——

“喬睿,我畢竟是你媽,多吃的幾十年飯不是白吃的,多走的路也不是白走的,你趕快告訴我,你和梁棟到底怎麼了?快三十歲的人,不要讓家裡人為你擔心。”

我仍站在路邊。

冷風從我的肩膀頸邊掃過。

我低頭,盯着地上那幾個啤酒瓶子。剛剛放得随意,所以它們有站有躺,就那麼七倒八歪擱在塑料袋裡,以随便無甚所謂的姿态。

透明的塑料袋被風刮得沙沙,也來添亂,這微弱的噪響和媽媽的責問相比其實算溫和,但它偏偏魯莽,也要鑽進我的頭顱占得一席之地。

我繼續盯着那些啤酒瓶子,盯着玻璃瓶上的紋路,盯着商标上金紅相間的熱鬧字樣,忽然就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荒誕心思,現在,此刻,我就想和它們一起躺下來,躺在這冰涼有泥濘的磚地上,任由風吹着滾,任由玻璃相磋,任由哪個路人把我随便一腳踢到垃圾桶邊上,任由玻璃碎了,酒灑一地,什麼都不剩。

就這樣。

能怎麼樣?

又能怎麼樣?

媽媽見我沒說話,于是繼續追問:“我問你話呢喬睿?不說話就是你回應媽媽的态度嗎?”

我還低着頭。

隻是鞋尖輕輕碰着酒瓶子。

“喬睿!别拿你那套沉默寡言的招數來對付我!”

“喬睿!”

我的鞋尖終于擡起。

酒瓶子被我踢歪了些許角度。

漫長的一段空白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說:“媽,你既然和梁棟聯系上了,既然覺得梁棟比我懂事得多,他怎麼沒有向你解釋?你為什麼還要來問我?”

大概我的反問帶了些混不吝的态度,這種态度在我身上簡直太鮮少出現了,于是媽媽愣住了,她隻是想在我這裡得到真相,卻得到了我如此對待,這更可以稱作一種惡劣的挑釁,所以她隻是愣了幾秒後,便聲勢更大:“對呀,梁棟當然比你懂事!正因為他懂事,夾在中間,他是你男朋友,我是你媽媽,所以他不能在我面前說你的不好,你怎麼不明白?”

我忽然笑出來。

我說,媽,你确定是我不好?

我的語氣令媽媽再次茫然,她一下子閉緊了嘴巴,弱下來,同時也緊張起來,接着問我一連串:“是梁棟的問題?他怎麼了?他家裡人欺負你了?還是他欺負你了?他和你動起手來了?他打你了?還是他出軌了?你快告訴媽媽。”

我說沒有。

都沒有。

我們的矛盾并不是這些。

得到我否定回答的媽媽明顯松了一口氣,可我的否定也證明了她的論點。

如果不是原則性問題,那梁棟就仍是她眼中的好孩子,是“完美”女婿,是居家過日子的優秀男人,是各方各面都要比我強上一大截的配偶。

我們是配偶,是在一起六年,彼此知根知底,即将要攜手一生的兩個人。

既然是要攜手一生,就難免有鞋磨腳的時候,磨合,退讓,融入,改變。

這就是婚姻。這就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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