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微微一皺眉,副手就向前一步,呵斥道:“張狂什麼!你比大人還會斷案不成?僭越犯上,該打十大闆!”
蔡光臉色發白,怯怯低下頭收回聲,心裡一陣後怕。真是被怒火沖昏了腦子,公堂上竟然直接指揮起了青天大老爺。
鎮長扶着額頭擺了擺手:“吵吵鬧鬧,你兩方各執一詞,彼此攻堅,真真假假一時間倒真叫我看不明白,直惹得我腦殼嗡嗡疼。”他歎了口氣,對着副手耳語幾句,便起身繞後離了公堂,徒留場上衆人幹瞪着眼,彼此怒視。
但沒人敢攪亂公堂清靜,皆閉口不言。
副手上前一步,揮揮手,堂上衙役頓時動了起來,跑進跑出,很快布置好長條案桌,更是差使兩人直奔私塾而去,請來了餘下書生以及兩位夫子。
顧存山袖中拳頭一握,心想穩了。鎮長這是要重考一場,正合他的心意。
蔡光心裡直打鼓,不敢對上夫子視線。見趙童生也進來了,才似找到了主心骨,整個人充了氣,又鼓囊起來。
他的表現被顧存山盡收眼底,驗證了最開始趙童生是幕後主使的猜測。顧存山眼神發暗,擡眸毫不掩飾地打量對方,明晃晃的視線難叫人忽視,趙童生微微一笑,朝他拱手作揖,倒真有幾分君子做派。
顧存山扯了扯嘴角,心裡評價對方虛僞。
“咳咳!”副手沉了口氣,聲如洪鐘,“大人說蔡光與顧存山話中真假難辨,索性重考一場,若是顧存山能再奪頭名便可自證清白,問罪蔡光一方,若不是,問罪另一方。”
說後半句的時候,副手的目光在顧存山身上久久停留,試圖捕捉到對方一絲心虛,卻沒有找到破綻,隻好作罷。
私塾學生一一入座,趙童生掀掀衣袍,和顧存山狹路相逢,擺足了謙遜有禮的作态,長袖一展,側身道:“顧兄,請。”
顧存山嘴上笑着眼裡卻冷的很:“勞煩趙兄。”
兩人一前一後,左右站于桌案前,同時落座。
屏息靜待半個時辰,香燃盡三柱,鎮長才滿腦門汗,姗姗來遲。招了招手,立馬就有衙役上了盞熱茶,端着飲了半盅,緩上口氣,悠悠然落了座。
手壓着考卷,掃視全場一遍,徒添了幾分壓力帶來的緊迫感。
“我抽了份往年試題,當做是重新一回的小考試題,兩位夫子去衙後茶廳等候,其餘考生上前抽簽,卷上不寫姓名,隻寫序号,我這邊有人一一登記下來,兩個時辰作答,如此,可公平公正?”
衆人恭維應是,鎮長展開考卷,徐徐有聲念出題目,話音落地一瞬,開始作答。
顧存山腦中同時有了思路,毛筆蘸墨,一筆一劃勾出風骨,點線成面,環環相扣,由淺入深,據古考今,施施然揮灑豪墨,整篇策論一起呵成,停筆一瞬,猶沉浸在文章情緒中久久沒回過神,閉眼定了定,開始謄抄。
“咚、咚、咚!”鑼鼓聲響,答卷時辰到。
衙役下場走動,收攏卷子往後送茶廳送去。鎮長則是坐不住,乏困的打了個哈欠,讓衙役換班把這群書生拘在大堂上,上了幾壺茶水,自個兒先行用晚膳去了。
人一走,考生就叽叽喳喳起來,圍着趙童生就是恭維誇贊,明裡暗裡尋問題目何解。到了顧存山這邊,冷冷清清,隻一個杜寶駒在他身旁站着。
杜寶駒展開扇子,用“眼瞎心殘”那面對着蔡光他們,翻了個白眼:“小瞧人的家夥,等着臉被打得啪啪響吧!”
蔡光握着拳頭脾氣沖,被趙童生攔住了,對方假惺惺一笑,眼裡滿是算計:“我這回定是頭名,先讓蚱蜢跳一會兒,等會就蹦跶不起來了。”
原先還有些忐忑,可一看他碰巧做過這套卷,是其他州府的試題,記下了那年縣案首所做文章,隻稍加修改,便有了十成十的把握。除非顧存山文曲星下凡,不然初入私塾的家夥,答得再好,也比不過他。
杜寶駒被趙童生的視線逼得打了個冷顫,明明瞧着對方在笑,可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奇怪。
顧存山橫跨一步,阻隔了對方視線,隻輕聲道:“耐心等着吧,花落誰家,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