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就見着轄管平遠鎮的鎮長匆匆趕來,下馬跪地行禮道:“下官恭迎欽差大人,縣令大人!”
鎮長帶的三五衙役跟着唱喏,平民百姓也跪了下去,顧存山跟着往下跪,見喬安還直愣愣站着,又驚又怕扯了扯他。
壓低聲音驚怒道:“見官不跪是大不敬,喬安!”
簡直是笑話,新時代青年跪封建餘孽,叫他學的馬列毛都拿去喂狗了嗎?
見顧存山屬實焦躁,喬安歎了口氣,不情不願矮下身,蹲着但不跪,這是他最後的堅持。
顧存山拿他沒辦法,錯過身把他護在後頭,等馬車緩行的命令下了之後,周圍人紛紛起身,他拉着喬安站了起來。
當即想說教說教,一想現在還在外面,生生忍住了,推着闆車先去了鋪子裡,找了個借口把李小牛支使出去,關了門抓着喬安的手,是又氣又急。
“安安,你剛剛可真是讓我心肝膽顫,誰教你的見官不跪,想害死你不成?”
喬安癟着嘴,扒拉開他的手:“你兇什麼兇!我就是不想跪,他是人我也是人,我們是平等的!我知道他是官,對一個平民老百姓來說,生殺大權任他使,縱使我以後面上跪了下去,心裡也絕對不跪他!”
“顧存山,我和你不一樣,我……”長在紅旗下,生在民主中,人格傲立,不做奴隸,接受的教育不同,塑造的三觀不同,怎麼能和汲取着封建土壤而生的你一樣?
喬安抿了抿唇,終究是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
兩人間的氣氛罕見陷入了凝滞中。顧存山氣極了,抓了抓頭發來回踱步,實在不知道拿他怎麼辦。
頭一回,顧存山沒萬般遷讓喬安,低聲下氣去哄,喬安心裡委屈,狠狠瞪了對方幾眼,獨自跑出門,李小牛叫了幾聲都沒叫住他。
正想跟小顧哥說時,就見顧存山黑着一張臉從鋪子裡走出來,背過身鎖門,憤憤往牆上砸了一圈,眼眶猩紅,心中郁郁不能平。
李小牛識相閉了嘴,不敢去觸黴頭。
一路無話把闆車推到喬家,李小牛找了個借口就想溜。顧存山捏了捏鼻梁,心累朝他道了聲歉,先抛開喬安的事,把想雇他在鋪子裡幫忙的事說了出來。
李小牛受寵若驚,欣喜非常:“真的嗎小顧哥?一天二十文,太多了吧!”
顧存山搖搖頭:“不多,是正常幫工的價,你是個漢子力氣大,對我家的活也都能上手,雇你我還劃算了呢。回去跟你爹娘好好商量,确定後就跟我說聲,到時候工錢是按月結的。對了,這事别聲張,咱們做的是小本買賣,惹眼不太好。”
回來的一路上他都想清楚了,縱使喬安的固執在他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又急又怒,也實在沒辦法放手不管。
喬安不想跪,那就不跪。隻要他一步步向上爬,爬到最高處,喬安就不用受氣,想随心所欲就随心所欲。而通往頂峰的最快捷徑,就是科舉。
既打算準備科舉,落下這麼多年的功課不可能一躍而就,他做好付出百倍努力的代價,怕是空不出手幫喬安經營鋪子,雇傭李小牛是明智之舉。
李小牛得了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樂颠颠跑回了家,推開門就是激動大喊道:“爹,娘,你們快來,快來!”
李旺媳婦撇了個白眼,切了一聲,高聲罵道:“你個混小子,成天上蹿下跳不幹正經,又惹了什麼禍事不成?”
李小牛見家裡隻有她,懦懦喊了聲“大嫂”,然後甩頭就跑,奔着田間地頭去,這會碰上了他爹。
李幹柴正在地裡鋤草,瞅見小兒子來了,抹了把汗笑道:“怎麼過來了,幫喬家支攤收工回來了?”
李小牛興奮點頭:“爹,我娘嘞?我有好事告訴你們!”
李幹柴朝他媳婦喊了聲,王嬸子應了,挎着籃子掇步走過來。“叫我幹啥?那邊種子還沒撒完,盡耽誤功夫!”
李小牛呵呵笑道:“娘,爹,天大的好事!小顧哥說要雇我當長工,一天二十文,在鋪子裡幫忙!”
“啥?”李幹柴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别是瞅他家小牛年前力壯,想把人當畜生使,以往不是沒有例子,村裡年輕的碰上那黑心莊戶,一人幹完牛幹的活兒,把身子底都累空了。
當即擔心的很:“你可别答應,家裡頭地上的活兒都不常叫你摸,就算一天二……二十文?!”
“是啊爹。”李小牛眼睛亮得很,“二十文哪!而且你聽岔了,不是幫着種地,是鎮上鋪子裡的活兒,小顧哥和小喬哥租鋪子啦,以後要長在鎮上做生意。”
李幹柴和王嬸子愣在了原地,王嬸子先回過神來,聲音都在發抖。
“我滴個乖乖,兒啊,你說的都是真的?喬家真這麼有本事?都能開鋪子了,可是小瞧不得。”
“那當然,我說啥娘還不信嗎?”李小牛拍拍胸脯,“是小顧哥瞅我前兩日幫工熟練幹得好,今個兒特意跟我提了出來,叫我問問你們意見,幹還是不幹。”
王嬸子情緒激動難忍:“幹,必須幹!孩兒他爹,你說呢?”
李幹柴笑得合不攏嘴,搓了搓滿是黃泥和草的粗手:“安哥兒和山小子可真是厲害,爹支持你,好好幹,一天二十文,老天爺,一月就是六百文,頂得上你大哥做工三個月了。”
李小牛不免燃起對未來的美好期望,這活,他肯定要抓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