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千般磨萬般磨,才□□上這尊佛動了動。顧存山呼出一口氣,心想可真不容易。
眼皮子一掀一合,回想起以前喬谷叔還在的時候就不曾這麼逼過他,如今家境貧窮,是苦了喬安。
也有他的一份責任在,是他沒照顧好對方。
正當顧存山自責的時候,喬安雙手綁着頭發,齒尖咬着發帶輕巧走了過來,下巴一擡,貓兒眼一轉,滿是驕矜和理所應當。
“小顧哥哥,幫我束發。”
顧存山回過神應了聲,手扯着青色發帶,喬安唇齒一松,任他拿去。
木梳子順着絲滑濃黑的長發而下,喬安不老實,時不時轉個頭,向東向西前後看,搞得顧存山手忙腳亂,不得已鎮壓住作亂的喬安,耐着性子低聲道:“乖一點,馬上就好。”
溫熱粗糙的大手貼着頭皮,酥酥顫顫的,喬安立馬安靜不動了。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替喬安理妝比上次要熟練得多。家裡連面銅鏡也沒有,喬安趴在水缸面晃着腦袋瞧,很是滿意,給小顧點了個贊,“手藝不錯!”
銅鏡個隻能看不能吃的玩意,又貴又不實用,鄉下人家置辦的少,也就村裡像有魚池子的張家,種田大戶孫家,還有附近的莊戶人家才能用着。
不過對顧存山來說,沒有什麼值當不值當,隻要喬安需要,他就默默記下,回頭就去貨郎或胭脂鋪子裡去挑挑。
李小牛在堂屋喝茶,一碗接着一碗,咋等都不見人來,憋得尿都急了。
等顧存山和喬安掀開草簾子過來,他猛的竄了出去,十萬火急:“小顧哥,你家茅房在哪兒?”
顧存山往後院伸出手指了下,李小牛頓時沒了影子,直惹得喬安發笑。
喬安:“你給小牛灌那麼多水做什麼?”
顧存山走過去掂量掂量桌上的茶壺,空了。忍不住搖搖頭:“我也沒想到他這麼實誠,叫喝茶真一刻不歇的喝,滿滿一大壺水,竟都喝了個精光。”
喬安笑得花枝亂顫,那點起床氣徹底散了。等李小牛回來,他還拿打趣的目光瞧人家,給李小牛整得面頰通紅,局促至極。
顧存山及時插手解了圍,讓喬安一旁閑着,自己和李小牛裝好闆車,推出院門去往大道上去。
一連在街上攤了十多天,食客吃膩味的有,就減少了光顧的頻率,但時間一長,又時時念着那口滋味,于是便隔三差五的上門,熟客是這樣,新客卻是一刻也等不得,每天蹲點等着小老闆支攤,那是比替老娘打醬油都勤快。
攤上的生意自然不會差。
過了晌午,最熱鬧的一波人散盡,顧存山清理好桌案,開始收拾闆車,李小牛在旁邊幫忙。
突然,一陣如悶雷作響的踏踏馬蹄聲由遠而近,震得地面顫顫,沙礫抖動,街兩旁的攤主和路人紛紛駐足,探頭而望。
顧存山拉住了看熱鬧的喬安,把人往路邊拽,剛剛都快跑路中間了!
沒多久,聲響越發大了,遠遠瞧見進鎮方向卷起飛沙走石。率先闖入視野的是一匹單刀獨行疾馳而來的黑馬,馬上人一身官衙料子,邊策馬邊高喊:“閑人退散,閑人退散!”
聽見這話,攤販們忙把東西往後撤,行人也都躲在了兩側,空出一條平坦大道來。
喬安歪了歪頭,疑惑問道:“大家怎麼都這麼默契的往後退?”
顧存山解釋道:“一般喊出這句都是直往衙門送消息的,要是橫擋在路上,人家才不管你,騎着馬直沖過去,撞了你踩爛東西不用賠,怕就怕還拿你問罪。”
喬安睜大眼睛,滿是不贊同:“這麼霸道?就他跑馬那個速度,撞了人還不得把人搞得半身不遂,誰要是真被碰上可不倒了大黴?”
“就是如此。”顧存山點了點頭,“所以大家才紛紛避開,官權壓人,自是最高,這還是正常規定,算不得什麼。”
喬安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嘀咕了句“都是什麼破事”。
顧存山聽見這句話,心下一緊,一把抓住喬安的手,朝他搖搖頭。
喬安不再多說,隻是注視着跑過的馬匹留下的塵土飛揚,眼神幽幽,不知道再想什麼。
随後才是真正的大陣仗,二十幾匹駿馬開道,轟隆作響的馬蹄聲中混着一絲清脆鈴音,一架四邊挂着角鈴,低調奢華的馬車露了面。
步行的護衛全方位包住馬車,随着一聲“籲——”攥緊馬繩,馬兒高揚起蹄子踏踏兩下,整齊劃一停了下來。
遠遠望去,是黑壓壓的一片。
喬安不複先前看熱鬧的輕松,反握住顧存山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顧存山有所猜測:“應是欽差大人。”
喬安感歎了句“好大的陣仗”,又突然聽見另一陣馬蹄聲響,是從鎮中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