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糧煎餅攤被人裡三圈外三圈圍個水洩不通,有不知道的路過,還以為前面出了啥樂子,擡腳也想上前湊個熱鬧,被其他眼尖的早餐攤攤主拉住了。
沒法啊,人流都被那啥餅給吸引過去了,他們這邊的食客可不歹少了一大半!這流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呐!
顧存山也是意外極了,想過煎餅不愁市場,卻沒想到這麼火爆。對此喬安表示,這隻不過是他美食大業的冰山一角。
今早起來拌面糊的時候,顧存山和喬安就斤數讨論了一番,在喬安的據理力争下,準備了二十斤面糊,竟然都賣得幹幹淨淨了!
裡脊,生菜,醬料都是估摸着量來的,有剩下但不多。
喬安這會兒累得不行,扶着闆車直喘氣,小臉白了不少,身子底還是差。顧存山低聲關心問了幾句,喬安搖搖頭表示沒事。
不過食材沒了,今日也就隻能賣到這。
顧存山朝排了大半天沒買到的客人好聲好氣拱手緻歉。
有的人氣憤得不行,沖人呸了聲甩袖走了,有的人表示理解,還恭賀生意紅火,叫明日多備點……食客各式各樣,難纏的,粗魯的,斯文的,小家子氣的,總之,顧存山賠盡了唾沫,圍着小攤的人群才散了個幹淨。
經此一遭,可叫人身心俱疲。但還歇不得,滿芳齋的大小伥鬼還擱那兒等着哩。
喬安緩過來那股勁,有了精神,擡手要拾掇小攤,顧存山沒讓。擦了擦支爐子的矮腳凳,把人按坐在那,自己慢慢收拾。
之後推着闆車到茶樓底下,叫了茶水糕點,讓喬安在這裡等着,顧存山背着一簍的賬本冊,獨自往滿芳齋走。
甫一進門,擡頭就看見了正在和掌櫃交談的周哥兒,兩人對視上,明晃晃見着對方眼裡的厭惡,顧存山暗歎了聲倒黴。
故意忽視人往裡走,卻不想還是被攔住了。
周哥兒擡眼,臉色不太好看卻還是憋出來個笑:“顧公子,我們談談。”
顧存山眉眼鋒利,下颌硬朗,冷着臉時,氣勢很強。他淡淡掀開眼皮:“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請讓開,我還有要事要辦。”
“顧公子,我……”周哥兒抿了抿嘴,眼中閃過難堪,“我向你賠不是,先前是我的錯,沖撞了你,還請你大人有大量,高高擡手放過,我必然感激不盡……”
“停停停,”顧存山皺眉,“你在說什麼?”
周哥兒一愣,見着他還算講理,諾諾道:“我聽跑堂說你為王老爺辦事,先前看不起你,輕賤你,是我不對。怕招了你的怒氣,又來了一個劉老二,給滿芳齋招禍,這才想和你單獨談談,能處在一塊更好。”
顧存山嗤笑一聲:“怎麼,你不願委身劉老二,就獨獨看上我了?其他暫且不論,任你再風姿綽約,也不及我心上人一分。此外,我對報複你們沒興趣。”
周哥兒自小便是在花團錦簇中被恭維着長大,誰見了不誇上一句“桃花夭夭,灼灼其華”?如今竟被一農家漢子看不上,氣得他直咬牙,心想這漢子眼瞎了不成,看不上溫香軟玉,獨愛泥中野草?
簡直是腦子有疾!
得了對方不坑害自家食樓的承諾,這口惡氣,他還就……就憋屈的應下了。
顧存山自然不去理會他跟變戲法般的臉色,錯開身往樓上走,上到半截,腳步一頓,眼角微眯。
“按理說滿芳齋的東家是你,怎麼一個劉老二就讓你這麼頭疼?”
除非是周老爺不樂意王虎子摻和自家産業,卻迫于威勢不得不應。
周哥兒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
表情卻告訴了對方一切,顧存山點點頭,轉身上樓。
“未時三刻,茶樓上層右手間,我們談談。”
周哥兒猛然擡頭,眼裡燃起光亮,欣然應允,目送着顧存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天字号第一間,先到的五位賬房面面相觑,彼此恭維假笑,光是打量,都探不出來對方的老底。
虛假的平靜随着推門聲響被打破了。
迎着數道目光,顧存山穿着粗布衫,補丁褲,坦然走過去,站在長袍賬房之中,容貌亮眼,是貧窮都掩蓋不了的光芒。
幾位賬房咬咬牙,把這小子列為競争頭敵。隻望對方沒什麼真本事才好,不然鄉野出身加上算賬本領,想讓王虎子看不到這号人都難!
對方心裡盤算的同時,顧存山餘光也在掃視他們,一個個胡長半掌,斯斯文文的做派拿捏的很是到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真功夫。
爐子裡的香又燃了半截,王虎子才姗姗來遲,也不多說話,隻是黑着臉一擺手道:“開始吧。”
按照月份從小到大一一展示,顧存山恰恰是第一個。
他鎮定上前,步伐穩健,眉毛都不帶抖一下,開始報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