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規中矩,其他賬房皆是松了一口氣,甚至輕蔑地掃了一眼這小子,哼笑出聲。
隻不過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顧存山微微笑着:“以上,是用老法子對過的賬,之後我用了别的法子重新核算,王老爺,您翻翻瞧瞧?”
王虎子不懂賬本,可邊上的狗腿子有的是人懂。立馬就有急不可耐地搶過冊子,恨不得眼睛杵在賬本上,眯着的眼睛越看越大,滿是嘲弄嗤笑。
狗腿子打了個笑顫,差點連賬本冊都拿不住:“這……這,簡直是狗屁不通!瞎寫兩筆就是算賬新法了?你當你是聰明絕頂,我呸你是絕世蠢材嘞!”
王虎子猛的轉頭,目眦欲裂大發雷霆:“小子,你敢耍我?”
顧存山斜睥了眼狗腿子,鎮定自若:“王老爺,您身旁這人怕是嫉妒心強外加水平不行哪,不信您親自拿去看看,這最後的數到底對不對得上。”
王虎子将信将疑,一甩手氣粗道:“拿來!”
狗腿子狠狠刮了眼顧存山,低頭奉上冊子。
王虎子在鎮上盤踞多年,大老粗一個,但一二三四還是認得的,平日看那賬本上小若蚊蠅的字糾纏在一起,直叫頭疼,偏生這次賬面做的賞心悅目,光沖這個,他打量了下顧存山,心想這小子還是有點本事的。
但實在是學問有限,再簡潔的算法擱他眼裡都看不明白,正煩躁時,一隻骨感分明的手輕輕點了點賬本,顧存山徐徐開口,按條目細細講清。
王虎子頓時如沐春風,往常那些晦澀曲折的字落在眼裡,都變得分外可愛起來。
他摸摸胡茬,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拍着顧存山:“好小子,半分誇大都沒有,這法子真是奇了!”
顧存山一味不語,隻是笑着看着狗腿子,王虎子順勢轉頭,立馬就給了對方一腳,罵罵咧咧叫喊着“沒用的東西。”
狗腿子敢怒不敢言,捂着頭任人把他當做沙包,悶哼聲咽回肚裡去。
顧存山撇開目光,不再去看,臉色不知何時冷了下來。下邊人的獎懲都系與王虎子一人的喜怒哀樂上,這種場面,隻叫他惡心生厭。
偏生王虎子還洋洋自得,自以為耍了個威風,得了顧存山一個假意奉承的笑。
其他賬房見狀斂了鄙夷,再見到一簍賬本冊樣樣算得精妙頂呱呱時,一個二個,表情糾在一起,難看極了。
顧存山握了握拳,心想穩了。
剩下的月份上前報賬,算完的少,算半旯的多,王虎子的臉紅白交加,被氣得半響說不出話。
無奈是真的沒有人手可用,矮個裡拔高子,九進五,顧存山先被挑了出來,剩下三個勉勉強強,還有一個吊車尾。
王虎子揮揮手,屏退左右,單留顧存山下來,情深意重的表演了個伯樂遇千裡馬。
顧存山的眼神那叫一個感激涕零,深受大恩,連連應好,出門一拐,立馬面無表情,嫌棄地拍了拍袖子。
虛與委蛇,真累啊。
找人問了時辰,剛過未時二刻,顧存山擡腳往茶樓趕,一時怕喬安等急了,二是找周哥兒确實有事要辦。
一開門,兩雙漂亮招子和他對上,顧存山腳步一頓,再是正常走了過去。
先瞧了喬安,見小貓臉色紅潤,眉眼歡愉,沒有任何不适,放下心,自然牽起手,坐在了一處。
然後神色正了正,才看向對面坐着的周哥兒。
“周公子,能詳細說說貴齋與劉老二或是王虎子的恩怨嗎?”
他這話一出,周哥兒臉上的輕松散去,整個人應激性緊繃,顧存山喝了口茶,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周哥兒抿嘴,抓緊腿上布料,糾結着把情況說了出來:“我家食樓生意向來好,王虎子眼紅卻沒個正當理由,也就沒找到機會下手。”
“當初掌櫃瞧劉老二老實能幹,就招人做了跑堂夥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搭上了王虎子,行為輕佻大膽,整日嚷嚷着要娶我。這事叫王虎子知道了,他偏說他是劉老二的幹哥哥,特地上門提親來。”
“我爹不應,被他叫賭坊打手狠揍了一頓,說是一日不定下親,那便叫我滿芳齋開門也迎不了客!”
周哥兒說着眼角就紅了,那帕子碾去了淚珠:“實在沒法,隻得收了定親禮,王虎子也借勢插手了食樓生意,我和我爹就是恨得牙癢癢,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輕易得罪他。”
喬安聽着就生氣,控訴道:“什麼人嘛!”
顧存山捏捏他的手,擡眸平靜問:“現下有個機會,若是成,可叫王虎子永遠翻不了身,若是敗,則你我萬劫不複,我隻問一句,你有膽量做嗎?”
周哥兒眼中劃過狠光,咬牙一橫:“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