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
“結果你現在才和我談起舞會嗎?”遊馬隻是笑。“去鎮子中心的那家裁縫店吧,我之前定了一件禮服,本來是想帶給我女兒當禮物的,但送給你也無妨。報上我的名字就可以。”
“放心吧,那孩子不會跟我生氣的。”
遊馬像是看穿了塔蒂安娜在想什麼。
“隻是舞會我可能去不了了,後天就得上山,工作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合适,對吧?”
又是一天。
“真是群冥頑不靈的傻瓜!”亨利跟着隊長羅德裡戈怒氣沖沖地回到了臨時辦公室,喝了口杯子裡的水,忿忿不平地罵着。
“明天你們都不用去了,我去,你們做好明天就上山的準備。”遊馬突然說道。
“你認真的嗎?先生?”
“我當然是認真的,明天就解決,不用擔心,肯定是和平手段。”
冒險家紅色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縷危險的金色。
“我們都不知道N那天究竟做了什麼。”羅德裡戈說。“N”是他對遊馬的稱呼,冒險家的姓氏對于他們而言念起來有些拗口。“他隻出去了兩個半小時,兩個半小時後他就回來了,然後輕描淡寫地跟我們說:‘事情解決了,該幹活了,夥計們。’我們來到山腳下,禱告會的瘋子們不在,偶有幾個鎮民看見我們都露出了敬畏的表情——呃——那種敬畏很明顯是對N的。傻瓜們被擡進了醫院,患上了某種短暫的群體性歇斯底裡病症,人們從他們那裡得不出任何答案。”第一天的正式勘探工作進行得很順利,站在山上,能看到鎮子裡的高中和初中,暫時閑下來的亨利指給遊馬看:“喏,那塊亮着的就是在舉辦夏日舞會的體育館,小兔崽子們大概都玩得很愉快。”冒險家笑着點點頭,很樂意聽亨利碎嘴嘟囔鎮上的事。
“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到了山上!
把科考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亨利也吓了一跳,很明顯,是鎮子上唯一一所初中發生了爆炸。亨利注意到遊馬的臉色瞬間變了,一刹那,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冒險家那雙色彩溫暖的紅眼睛變成了暴怒的金色,讓人不免聯想到“上帝的懲罰”這種形容。
“你幹什麼去!”亨利喊住他。
“你們就在這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我回鎮上一趟看看。”
亨利本想也跟回去,但卻被遊馬的眼神吓了回來。
九十九遊馬循着爆炸的蹤迹來到了體育館,大半建築被炸塌,血淋淋的塔蒂安娜站在烈火與廢墟之中,周遭隐約響着旁人痛苦的呻吟聲。塔蒂安娜茫然地看向來者,小姑娘身上的是豬血,那時人們發出嘲笑:豬血和你這頭豬再匹配不過了!不知道是誰這麼說。這是我的錯嗎?不遵循媽媽的教誨,不知廉恥,想要肆意裸露自己的皮膚,我遭此羞辱,夠了,我受到的折辱夠多了。
——于是隐藏在身體裡的能量爆發,導緻了火災與爆炸,更多的人生死不明。
“我做錯了嗎?先生?”
遊馬沒有回答。
“你殺了人。”
“我殺了人……是啊,我殺了他們……你要指責我嗎?”
“不,我隻想問你,你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力嗎?安娜,看看四周吧。”
……塔蒂安娜看到廢墟下伸出一條了無生氣的胳膊。
年輕而彷徨的靈魂失聲痛哭。
上帝降臨此間,因為她踏出了那個圈,瘟疫般的詛咒如影随形。是的……媽媽說過,隻有髒的女孩才會身下流血。
“我做錯了嗎?”
“我不知道。”
“我……我剛才想過,我要回家殺了媽媽。”
“我知道,所以你不要去做了。”
(主啊,憐憫我等的靈魂吧。)
于是那個男人對她說:“我憐憫你。”
流光溢彩、夢幻般的淡藍色星光自他腳下蔓延,如同平息了所有痛苦與詛咒的救濟,現實正在被重構……
……
“真是倒黴,咱們來這才幾天就發生了這種事情。”羅德裡戈嘟囔着。“話說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回去?”遊馬從一堆等高線地形圖裡擡眼瞥向羅德裡戈:“你們回去幹什麼?能幫上什麼忙?不添亂就不錯了。”羅德裡戈覺得這話聽上去像胡攪蠻纏,但又沒法反駁。爆炸案過去一周,傷亡人數已經被清點出來,沒有人死,受傷最重的倒黴蛋隻是斷了條胳膊,還能接上。但亨利·維爾德卻從這件事裡察覺出古怪。他問遊馬:“是你做了些什麼嗎?”
遊馬隻是在笑:“我什麼也沒做。”
塔蒂安娜作為爆炸案中沒受傷的幸運兒之一被記錄在案,官方沒查出爆炸原因,也沒人會信那個原因,除了學校要花一大筆錢升級基礎設施,重建體育館。這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另一件好事是瑪麗娅那個瘋女人似乎終于正常點了,連帶着禱告會那群傻瓜也變得正常了不少。
隻有塔蒂安娜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她問:“你是上帝嗎?”
遊馬回答:“我不是上帝,隻是一個和你一樣行走于這片土地上的人,我親愛的‘魔女’。”
在那一刻,所有邏輯全都渾然自洽,這個男人從某種意義上本身就代表着土地上的芸芸衆生,萬物歸一,一切均由祂創造,所以他——祂說憐憫了塔蒂安娜,寬恕了塔蒂安娜。年輕的姑娘相信自己已經被衆生所接納,這給了塔蒂安娜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
——【Помилуй нас Господ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