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從小就在長甯區長大,那是燕書禾聽她說的,是外婆真正意義上的家。
即使燕書禾見到外婆的時候大部分是在皖川市的房子裡。
外婆總是喜歡讓小書禾依偎在她旁邊,輕聲給她講她小時候的故事。
她們家是怎麼在那搭了個木屋,她是怎麼和村子裡最要好的朋友不打不相識,她家旁邊的雪山有多漂亮,并一遍一遍翻着相冊指着其中幾張照片告訴她:
“囡囡,那裡很美吧。。”
于是,外婆總是會帶着小書禾背着家裡的管事大人,去長甯區玩一兩周。
再被管事大人責令,拎着耳朵回來。
管事大人總說外婆不好,會把囡囡帶壞。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燕書禾還是最喜歡在長甯區那偷來的一次又一次的時間。
外婆是最棒的外婆。
區裡醫院很大,剛剛着急來,電話裡都沒問清楚病房号。
燕書禾還是先去前台問到房間号,才順着找到了病房。
進門的時候,外婆正在和隔壁床的老大爺聊天。
“哎喲,我這個傷啊,很早就犯下了,一直都不見好。”
隔壁床大爺說着,拍着自己的腳踝,
“你看,現在又扭了,倒是麻煩他們小輩。”
“是啊,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舊病新病的一起來。”
外公正坐在外婆的病床邊上剝着外婆最愛吃的橘子,外婆說着,接過剝好的橘瓣,吃下一瓣,不禁皺眉,
“少剝點,酸牙齒這橘子。”
轉頭又吩咐外公:“給囡囡買的粥放保溫杯裡了吧。”
“放了放了,”
外公點頭,
“就你現在這樣子還操心這操心那。”
“你這話可不能在囡囡……”
不能在囡囡面前說。
“外婆。”
故意放緩步子聽着,燕書禾出言打斷外婆在外公耳邊說的話,裝着啥都沒聽見的樣子,
“你們說什麼呢,外公。”
隔壁床的老大爺看向燕書禾,笑眯眯地用當地方言說了一大堆。
盡管連句裡燕書禾隻聽清楚了“俊”什麼什麼,她笑着還是禮貌點頭。
“沒什麼……”
外公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牽起床頭放着的保溫杯,
“裡面有點粥。”
燕書禾站在床的另一側,握住外婆的手,接過外公主動倒出的粥:
“謝謝外公。”
碗裡的粥熱氣揚長而上,一直模糊在燕書禾的眼前。
一口,溫熱的粥順着食道,青菜和肉香在口腔裡餘味萦繞。
是從前外婆最愛帶小書禾去吃的那家早餐店。
“好好喝。”
燕書禾握着碗的手更緊了點,
“外婆,醫生怎麼說?”
“就說要再觀察觀察,”
外婆反握住燕書禾的手,指尖的粗燥感從手背傳來,
“都是些老毛病,沒什麼大事情。”
“那也要注意,老是來醫院的怎麼能行。”
“知道啦,”
外婆拍着燕書禾的手背。
外婆的床鋪靠在床邊,窗簾隻是半拉,露出醫院外面高昂着頭枝繁葉茂的老樹。
葉子随風飄舞,隐約在房内留下斑駁的痕迹。
燕書禾同她媽最大的區别就是更喜歡她了,外婆眯着眼想。
“那你們婆孫倆待着,我先回去,家裡的東西還要趁着晚上收拾收拾,明早給他們送過去。”外公雙手扶着腿一點一點從陪護椅上站起來,支着腰站定
“去吧去吧,小老頭。”
外婆總是這麼叫外公。
“外公路上小心。”
“嗯,嗯。”
外公走之前,給外婆捏了捏被腳,
“注意腿,有事情别總是自己來的。”
“知道啦,知道啦。”
外婆拍拍外公支撐在病床上的手臂。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燕書禾身上許久,想了想,歎了口氣開口:
“你媽還沒打電話?”
“嗨,外公,這時候說她幹什麼。”
握着床單的手一緊,燕書禾苦笑嬌嗔,
“我待着你們還不樂意啊。”
“哎,沒有。”外公擺手,“算了算了。”
“走了。”
外公拿起放在病床底下的大袋東西,捧在懷裡,曲着腰身一腳一步穿過着急忙慌的人群,走出病房,消失在門的那邊。
看着外公走出去,外婆的手覆蓋住燕書禾的手:
“囡囡,你實話和外婆說,是不是和媽媽吵架了。”
要是非要提起她家這位自視清高的管事大人林艾,燕書禾的回答總是,随便、不知道、和我無關,畢竟在過去的二十一年她做為母親和燕書禾相處的時間指頭都能掰着數過來。
燕書禾笑:“外婆,我才沒機會和她吵架呢。”
“也對,”
外婆太了解她的女兒,她摸摸燕書禾的頭,
“你也是受委屈了。行了,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燕書禾搖頭:
“外婆,現在太早了。”
“不早了。”
“再和我說點你小時候的事情吧,外婆。”
她知道這樣的外婆一定不會拒絕她。
“也行。”
第二天來得比平時都要快,趙弋峥已經完成了早訓、早餐、洗漱、換衣服等等準備,在九點差一刻拿着雪具在昨晚約定的地方,盤腿等待。
連路過的飛鳥都要多看一眼。
彼時醫院,燕書禾翻身再醒來,已經是九點。
她一個猛地起身,反複确認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數字。
外婆從衛生間扶着架子走出來,燕書禾連忙起身去扶:
“外婆你小心,怎麼一個人就去上廁所了。”
外婆撅撅嘴:
“看你睡得正香着哝。”
“外婆~”
燕書禾着急忙慌地扶着她坐到病床上,
“昨晚不都說了要早點叫我。”
“叫你哝,你聽見沒哝。”
燕書禾讪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