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區,雪場。
落日為雲層染上琥珀色,柔和得像是綢緞,灑在厚層雪面憑空騰生歡笑。
周圍是久淤的冷空氣。
燕書禾伴着夕陽高速滑下,以俯身摸雪站定在雪場腳。
在空曠的自然雪場裡聲音近遠其實都不那麼清晰,但是窸窸窣窣傳來的聲音裡雜交着哭喊聲、急切的呼吸聲和腳踩雪地聲,都被燕書禾真切地聽在耳朵裡。
她取下手套上的魔術貼迅速卸下雪具靠在一邊,向聚集的人群小步跑去。
“有人倒了!”
身上沉重的雪服壓得跑動的燕書禾幾乎喘不過氣,她心裡着急卻一直被結實地裹挾着從頭到腳,一步一個印記地深陷進雪地,步伐受阻。
雪地就是這個難受。
燕書禾心裡抱怨着加快着腳步走進人群堆,卻發現已經有人先她一步跪在倒地人員的身邊。
仔細看去那雙狐狸眼生的好看:
“讓開,我是救護員。”
他俯身去确認情況,身上的羽絨服敞開,露出裡面内襯的老頭衫。
燕書禾随着人群立刻讓出空地,将男人和傷者圍在中間:
“确認環境安全……”
“……1006,1007……”
她看見男人羽絨服上校标,再擡眼看清男人的臉。
額前碎發随意,墨眉,白皙的皮膚,以及那雙狐狸眼格外媚人,是燕書禾從未見過的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看他扇合嬌嫩的唇,就像剛被親吻過一樣:
“穿黑色衣服、帶藍色頭盔的,打電話給120。”
男人擡起頭的時候正好和燕書禾打了一個照面。
“我去拿AED。”那雙眼睛就像被女巫施下的魔咒,一下把她勾入其中。
男人也有一秒愣神:“好。”
-
AED就在聚集建築的背面,因為着急現場的情況外加有同行的人幫忙,燕書禾盡量加快取出設備的速度牽在手上,再次推搡着讓人群讓出空地。
本來是一路順暢,直到在勉強讓出一條過人的路正中間就這麼站着相互對峙的兩人。燕書禾仔細擡眼望去,其中一個壯男耳朵紫紅,面色潮紅,懷裡還抱着酒瓶,多半是剛喝完酒。
她不得不開口好意提醒醉酒男讓個位置,但是得到卻隻有人群鮮少的幾個人轉頭。
這些喝完酒還愛耍小性子的男人真是令人反感。
燕書禾忍不住握緊手上的箱子,心裡又隐約覺得要發生什麼步伐不覺加快繞過,将AED放在地上和男人點頭确認。
小心,放這了。
嗯。
燕書禾很少能和一個陌生人對上信号。她有些驚訝卻也在情理之中。
轉頭她看見醉酒男已經站在人群的最内側,狠狠的眼神從人群中探出一條縫隙,直白地盯在地上癱倒的人,随之冷笑起來:
“喂,你們幹什麼呢,對我老婆幹什麼呢?”
不由分說地伸手去抓男人的羽絨服,一下就将男人後半個背暴露在寒風中。
燕書禾在他身旁,清楚地看見他白皙的後脖梗,血管交錯,讓人忍不住想要啃上兩口。
她咬住嘴唇。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燕書禾想着看了眼男人——
對此無動于衷,依舊專心于眼前嘴裡有詞:
“……03,04……”
“嘿我說你這人!”
醉酒男卻正被他不理人的态度惹惱,說着已經撸起袖子順力揮起手臂,而那隻手臂上正明晃晃地緊握着酒瓶。
燕書禾清楚地看見,倒置的酒瓶裡的酒順着醉酒男的衣袖。
揮舞間飄零的像落雨,落在燕書禾的臉上。
真是,遇事不順,令人厭煩。
把握着角度,燕書禾下意識用盡全力阻止醉酒男的手,想要阻止這場鬧劇的持續下去,卻沒想到他吃痛不喊疼也沒有收回手,懸在半空将矛頭指向了她:
“哎呦,還是個……小姑娘家家的,讓我看看你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說着,他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酒氣順着冷風一直到她鼻腔裡,很沖,嗆得燕書禾直想咳嗽。但是令人作嘔的不隻是酒氣,還有在靠近他的耳裡燕書禾聽得明白那些從醉酒男嘴裡的咒罵。
真是忍不了。
燕書禾握起拳頭。
要是真打起來,她一個人幾乎沒有勝算,但是不動手擺在她眼前的就是那個明晃晃的酒瓶。
她環顧一圈。最後,她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
賭一把。
燕書禾被徹底籠罩在威脅的眼神裡,醉酒男吹起的口哨就在眼前咫尺響起,誘導這溫度降低到雪場天氣無可比拟的刺骨。他張着手臂,那張讓她忍不住反胃的醜臉就在眼前。
生理上的想要後退但燕書禾沒打算退,為自我拯救争取時間淡淡開口:
“我從小就是散打冠軍,你确定還要再靠近嗎?”
醉酒男打量着燕書禾,眼裡閃爍的表情依舊張揚:
“呵,不過是個小身闆,就你。”
“是。”
她挑眉肯定,歪腦,
“要不來試試?”
就在醉酒男真的劍拔弩張要湊上來的時候:
“先生這是我的救護證,上面有我的身份信息。”
男人已經和旁邊人交接好起身,攔在燕書禾面前。
她能感覺到,濃厚的酒氣被冷冽的木質香代替。
微微轉身,燕書禾看見他通紅的手背和另一隻正放松着手臂不經意露出青筋的手。
接着他向醉酒男解釋着現場情況,但醉酒男顯然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眼裡交雜着不耐煩和冷笑:
“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一夥的配合她演戲。”
他挑着眉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樣子,
“這娘們就喜歡耍這些小花招,我都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你們可别被她騙着了。”
最後一點天空的光亮也被奪走,路燈微弱的燈光難以觸及這裡,周遭陷入視野難透的環境。但是燕書禾還是清楚看見了醉酒男堆擠着紋路和傷疤扭曲的臉,走形地吐露着他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