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聞言一愣,神色緊張起來:“娘子身子不适?很嚴重麼?要不要告訴郎君?”
折柔搖頭笑笑,“無妨,我隻是去問些事情。”
小婵心下稍安,扶着折柔乘上車,不多時便行到小貨行街,等馬車停穩,打發平川在外候着,折柔帶着小婵進了醫館。
天色将黑,醫館裡的人不多,折柔沒用多等,很快便坐到了郎中面前。
搭上腕脈,郎中凝神診過一回,又仔細問過了病症和月信,片刻,他擡頭笑道:“從脈象上看,按之流利,如盤走珠,兼之月事推遲、乏力幹嘔,必是有孕無疑,恭喜夫人了。”
折柔仍不大敢相信,隻覺一陣恍惚。
見她這副模樣,郎中撚須笑了起來,笃定道:“夫人大可放心,你有喜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已經一月有餘。隻不過月份尚淺,需得服些安胎的方子。”
小婵也驚得呆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敢相信,轉頭看向折柔,語無倫次地歡呼:“娘子——這,這是天大的喜事呀!”
折柔有些發怔,茫茫然仿佛浸在夢境裡。
入夏的傍晚,夜風輕暖如酥,穿過直棂窗,輕輕撫過她的面頰,提醒着她不是在做夢。
小婵已經歡喜得蹦了起來,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搖一搖折柔的胳膊,伸出手卻又不敢碰到她,隻能不停地喚她:“娘子,娘子。”
好半晌,折柔終于回過神來,緩慢地擡起手,輕輕按住如今還很是平坦的小腹,唇角不自禁地上揚,眼眶隐約酸熱。
她沒有料錯,她真的有孩子了。
是她和陸谌的孩子。
是她期盼了那樣久、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既歡喜又心酸,隐隐地,還交雜着些許後怕。
這個孩子,它就這樣悄悄地來了,而她這個做娘的竟然一直沒有察覺,前三個月胎像最是不穩,那日去金明池後,她心緒動蕩,還在馬車上與陸谌一番胡來……
折柔越想越怕,又請郎中開了幾副安胎藥,慢慢平複了一會兒心情。
拎起兩提藥包,正要往外走,小婵忽然想到些什麼,遲疑着看向折柔:“娘子,咱們要回去告訴郎君麼?”
折柔聞言,沉默了一會兒。
她不是不猶豫。
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心裡梗着的那股氣忽然就散了,缭缭繞繞軟成一片,整顆心都變得暖熱起來,似是被什麼填滿,讓人說不出的歡喜滿足。
良久,折柔終于打定主意,“不急,先不告訴他。”
她需要時日緩和一下,況且再過幾天便是陸谌的生辰,等那時胎像穩固一些,再說與他也不遲。
從醫館出來,夜色氤氲,街邊已經四處張燈結彩,熱鬧喧嘩起來。
馬車緩緩行過瓦市,折柔透過車窗,看到路邊有個賣磨喝樂的小攤,她心念一動,叫停了馬車,下車去看。
小攤上的磨喝樂樣式繁多,描金細緻,當中一個瞧着像兩歲娃娃,長得尤為讨喜,白白胖胖,憨态可掬,還有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折柔一眼便看中了,很是喜歡。
這個小娃娃,和她從洮州帶回來的那兩個泥人放在一處正合适。
像一家三口。
付了錢回到車上,摸着胖娃娃描金繪彩的小圓臉,折柔怔怔思量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第二日讓小婵收拾好行裝,兩人從藥鋪後院搬出來,重新回到府中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