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谌也察覺出異樣,一面攬着折柔在竹榻上坐穩,一面要起身出去喚人。
“我沒事。”折柔拉住他手腕,搖了搖頭,“隻是昨日醉酒還沒休緩過來,方才又聞見你身上的血腥氣,胃裡不大舒服。”
見她臉色煞白,陸谌隐隐覺得不對,“當真?”
折柔低低應了一聲。
正說着話,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道身影匆匆經過廊庑,在書房門外站定,沉聲禀道:“郎君,派出去的人有回信送來,請您過目。”
是南衡的聲音。
折柔存着心事,正好趁這空檔遮掩過去,走出了屋子。
目送着她走遠,陸谌喚了南衡進門,從他手中接過蠟丸,用力捏碎,展開密信,從上至下飛快地掃了一遍。
信上内容不長,僅有幾個字,用密語寫成——
四月廿七,水匪匿散,兩淮漕運無阻。
陸谌的眸光一瞬定住。
近年來漕路水匪日益猖獗,漕船一路北上,被搶的漕糧不計其數,上一任兩淮轉運使更是折在了水匪手裡。
他一直疑心此事和徐崇脫不了幹系。
自打王仲乾出任兩淮轉運使,兩淮的鹽鐵轉運已然成為徐崇和李桢的錢袋子,巨利滔天,容不得他不多想。
倘若猜測屬實,隻需尋到些蛛絲馬迹,深查下去,必能使徐崇元氣大傷。
但他在京中處處掣肘,即便徐崇對他放下不少戒心,讓他趁機探了探王仲乾的底,也隻是猜到和邗溝山陽一帶水匪有些勾連,若說二者有所勾結卻并無實證。
可如今看來,果然露出了端倪。
——水匪匿散。
這兩年來,朝廷出兵剿匪不下十餘次,兩淮一帶的水匪卻越發猖獗,從無一回有這般反應。
唯一的解釋,便是此次前去剿匪的主将身份不同尋常。
并非普通武将,而是謝雲舟。
官家待他這個外甥可謂是寵慣至極,既調遣了謝雲舟去辦差,陣仗必定非比尋常,隻怕是存了畢其功于一役的心思,是以水匪早做打算,意圖避其鋒芒。
但謝雲舟奉命出京剿匪一事,在京中甚為機密,除他以外知曉的人不多,能與漕運搭上邊的,更是隻有徐崇和李桢,而那些水匪不過是鄉野綠林,遠在千裡之外,卻能反應迅捷有所動作,必是收了準确線報。
陸谌一把将信紙攥進掌心,喉結微滾,骨節用力到泛白。
他隐隐有種直覺,這是對徐崇下手的大好機會,需得從頭仔細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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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柔從書房裡退出來,擡頭看了眼天色。
時辰不算太晚,小貨行街上最有名的那家醫館還未關門。
她自己雖也懂得醫術,悄悄按了一回脈,也憶起不少端倪,但說不清為何,或許是太過期盼便容易生出忐忑,總覺不放心似的,要再尋郎中瞧仔細了才好。
折柔抿了抿唇,喚來小婵,“你同我出去一趟。”
小婵點頭應好,又問道:“娘子要去何處?可要叫平川備車?”
折柔應了一聲,“去小貨行街的醫館,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