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可妮斯陷入了沉默,而克洛克達爾也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正在自己的五官間遊走,于是他擡起頭,望向那雙碧綠色的眼睛。
她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于此,視線也已漫無目的。可克洛克達爾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癢意,從臉皮一直延伸到心間,他不由得偏開頭,動作上稍顯不自然。
她在想些什麼?
心中剛産生了這個念頭,就聽得黛可妮斯突然問:“你腹部的傷疤,是不是也和過去一模一樣?”
克洛克達爾微微一滞。
“……什麼?”
“就是我縫的那個。”
黛可妮斯努力去回想自己使用「縫縫果實」的能力,手捏銀針刺透人體肌膚的初次體驗。她本以為自己會失敗。
結果當時的實驗品,現在還能好端端地在她面前呼吸。
克洛克達爾看着她,緩緩站起來,身上的皮草大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大衣下是一身版型休閑的西裝,外套敞着懷,露出裡面的馬甲。
他将手指按在馬甲的紐扣上,很快解開。接着扯松領帶,一并拉出被皮帶紮住的襯衫下擺。
“你那蹩腳的縫合作品,”他一邊解扣子一邊說,“都在這裡。”
蜜色的肌肉露在空氣中,黛可妮斯看了一眼其上虬結彎曲的增生疤痕,不由得感到一陣尴尬。
……她縫得确實很醜。
而那傷疤還在她面前一步步放大。
克洛克達爾邊靠近邊道:“是想仔細确認一下嗎?”
黛可妮斯又打量了幾眼,仰起頭,望着面前這個衣冠不整的男人,疑惑道:“我記得男女有别這件事,還是你教給我的。”
在孤兒院的時候,有一回她撞見了克洛克達爾洗澡的場景,那小子氣紅了臉,沖着她大喊「男女有别」。
其實她當時隻是想順走他的肥皂,那個看上去泡沫很豐富。
“無所謂,你都看過。”
他俯身拉起她的手,落在腹部的傷疤之上。
“而且現在,也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黛可妮斯連忙仔細去看那處傷疤。
手指卻被他牽動,一路上移,肌膚間的接觸交換着彼此的溫度,她愣了一下,手掌停在了他左側的胸膛之上。
克洛克達爾說:“這裡不一樣。”
掌下傳來有力的跳動聲。
他說:“你一定要好好确認這件事。”
他是不是又要說那種話了?黛可妮斯心想,被自己拒絕了那麼多次,這家夥完全沒有死心,甚至表現得更加勢在必得,到底是為什麼?
他要她确認什麼?難道就是他所說的「感情」?可是他自己的東西又為什麼一定要她來确認?
不過此時此刻,彼此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太近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突然覺得手掌下的肌膚那樣炙熱,突然覺得那鼓動的心跳聲,聽得她萌生退意。
這一點退意還未能轉化為實際行動,就被克洛克達爾扼殺在了搖籃裡。
當炙熱的溫度貼上她的脖頸處,黑色的發絲在她臉側滑過,黛可妮斯才意識到對方的懷抱。
他深深地躬着背,兩條手臂繞到她的背後收緊,直将她整個人都箍在身軀之下。
“你不是海賊。”
他的聲音很輕。
“我不會讓你終日踩着那木闆在大海上漂泊,那些海流很難捉摸,你可能會被它們帶走。”
他的額頭貼過來,熱切的鼻息在她唇瓣上吹拂。他和她這樣近,甚至一寸也不讓她後退,盡全力搶奪着她的呼吸。
他說:“至少讓我做你的船錨,讓我成為你的錨點吧。”
她隻能望着克洛克達爾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出奇平淡,像大風刮過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呈現出一片澄明,卻給她一種緊張感。
黛可妮斯感到心髒幾乎要跳到喉嚨,好在那雙眼睛很快合上了。
與此同時,唇上傳來了柔軟而濕熱的觸感。
就像生着藤壺的沉重船錨,破開水面,一路下潛。
穿過萬丈海淵,船錨終于觸及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