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頗為遺憾的樣子,歎息一聲:難怪!家中長輩曾跟我們說起這裡的空前盛況,煙火輝煌。家弟就一直想來見識一番。如今難得順路一趟。真是可惜呀!
她的話,半真半假。
老闆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消息難得這麼不靈通呢!
這時頭頂木闆上傳來腳步走動的聲音。小孩子的啼哭聲。有婦女輕聲細語的哄勸。
不多時。下面塞着冷櫃的木樓梯上的門被打開。走下來一個小媳婦,手裡抱着小娃娃,還哭唧唧。
小媳婦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抱着小孩往老闆走去。
老闆早伸出手去接過來。爺叔抱抱。他說。
娃娃這時便停止了哭唧唧。看着外人眯眯糊糊。
小媳婦放下孩子,就原路折返回去。
爺孫倆往挂在牆上的唯一風扇下一坐。
銀琉璃問,不知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其中可有什麼變故。
這裡最早本就是個小村鎮。據守在這片凹地裡。當初,這裡還沒有現在看去那麼平坦。
就是他們剛才下車的地方。原來比這裡還高出十幾米。而沿着鎮口那路再過去,百步之外。就是大海。
這個小村子就圍在海和剛才那個高地之下。偏遠落後,鮮有外人。幾乎隻與海上保持着交通。
當時有那麼個人也是坐船從那海灣來到這裡。他到這裡來開始遊說并撺掇大家可以大搞旅遊業。他說外面的世界旅遊風氣盛行。他說别隻看這裡有豐富物産,怪石嶙峋,海浪拍岸。單這裡靠海,一片細白沙地就足夠對未見自然之景的城市居民産生巨大誘惑。何況,這裡還有大片土地,土地不夠也可填海造地。他告訴大家這裡的未來不可限量。
村子裡的人純樸,善良,信以為真。不知道嘴巴一張的說話與許諾多麼容易,沒有防備之心。與之轟轟烈烈,熱火朝天,大幹了一場。眼見着做大做強,前景無倆。
想起當年仿佛唾手可得的風光,成功在即,一切卻都如夢幻泡影被打成碎末。如此一舉,徹底毀了所有。
他果然沒有信守承諾。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快就出現裂痕,并且迅速鬧翻。就像他突然到來。利用大家的善良純樸。一夕之間又将一切席卷而去。
沒有他,由他牽頭帶領的合作項目,憑他們就再難以為繼,最後在建的夢幻之塔傾倒時,掀起的動蕩,揚起的灰塵,足夠摧毀一切。甚至來不及草草收場,不止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哄騙得大家無比興奮,傾盡所有,耗盡家底,到頭來不僅沒有回報甚至一無所有。那個騙子,将整個村子帶入一個巨大的坑裡。從此再無出頭之日。當年如何盛況空前。現在就如此荒涼。
這裡已是一片廢墟。退出曆史,走到末路。
這樣一聽。真是唏噓不已。
這時太陽西斜。終于三三兩兩的人從屋子裡出來。有了唏唏簌簌的聲音。包括狗吠的聲音,都遠遠的傳來。
連狗都無精打彩。陸陸續續在自家門口隐現的人,也都似暗夜裡遊鬼影一般帶有随意晃蕩的力不從心。
入眼幾乎都是上了年紀的,身型消瘦的老人,偶有幾個看去年紀較輕的男女,也都是一樣的耷拉着形貌,臉色蒼白,神情冷漠,沒有生機。
這日落黃昏時乍來的生機,仿佛也隻是定時定卯,出來透個風,進個食,在屋檐下發個呆愣會神,便轉頭關燈返回去睡覺了。等再睜開眼,又是這樣複始的一天。
這是一個被遺落的城市。已經破碎,如今還留下殘存的痕迹,表明它尚有一絲餘力。
老闆手指了指門前馬路通向漸暗的、看不見的盡頭。說那裡,也曾經是海。不過幾十年,已變成平地荒土。
他默了一會兒。還是說,你們如果要玩,可以去咴山。
銀琉璃對他們說,聽說那裡有座廟宇非常靈驗。
老闆眼裡閃過複雜的神色。繼續說,你們去了就知道了。老闆又提醒他們,明天再過去吧。在這裡住一晚。從這裡過去還是有一段路程。你們明天先搭車去海濱,再從海濱轉車。如果不趕時間,你們也可在海濱稍作遊玩。老闆再看了他們一眼說,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