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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養成: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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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善生渾然不知,自如的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沈凝讨厭她,也不知道正就因為如此,沈凝才不喜歡她。

她并不在乎衆生相。因此并不留心在衆生相中的平平無奇,或者與衆不同,是攪不清的矛盾體,會讓人生怨怼,會讓人生欲念,會讓人生癡想。

她專注着安排眼前的行程計劃。未來兩天。未來一個月。接下去幾個月。大約到明年是什麼光景……

她收拾包裹。她坐火車去内陸。

韓嘉初把斷斷續續,時而添一些,時而又減一些收拾起來的行囊交給她。與她告别。等待來年開春時。她帶着仆仆風塵就回來了。

藤棠的氣候,現在正溫暖如春。她沒有帶上那頂粉色帽子。她叮囑他一起洗一洗收起來。等明年時,回去了好還給阿染。她自己翻出一把小電扇帶上。草帽不用帶。挖掘的工地上一大堆,盡可取用。

無論工作還是遊玩,她出門在外的機會很多。倒是韓嘉初總是每次都忍不住要囑咐些許多東西。這也不能,那也不許。顯得很婆婆媽媽。

她身上為沈凝所讨厭的特質,在這種時候,反能顯得她特别厚道。她并不因此将韓嘉初的為人拿出來比較,繼而取笑他一番。

她老老實實的聽着。他說得關切,她記得仔細。

但彼此又都明白。此一事,彼一事。也隻能在遠處空牽挂。凡事隻能待回來時再說。

她坐在老舊的火車上。是段很古老的鐵路。

等她下飛機時。四季已經溫暖柔和。

現在她坐在火車裡。窗處是青山平原綠沼澤。

他們正沿着沼澤的邊緣駛過。越過這片廣褒的沼澤之地。有一片連綿群山。在那片山林之中,有一處如天地之眼般神秘又曼妙的地方。

她曾踏入一遊。如今,那個地方仿佛又旁若無人的對她閉上眼睛。

她揉一揉眼睛。也打了個哈欠。

……

她在到藤棠的第二天打電話給韓嘉初。

那時藤棠幾裡外的鎮子上已經設了好幾天的集市。每天天未亮開始,便在濃得拔不開的晨霧中,石闆街兩邊擺上蘿筐,一邊有最新鮮的蔬菜,一邊有最幹燥濃郁的香料,不知名的草藥成把成把混堆在一起,還沾着泥土,現殺現挂的牛羊牲畜……周邊幾座山頭的居民翻山越嶺碌碌續續前來,背着竹筐推着小闆車,在最豐富的市場裡采購需要的東西為新年作準備。

師兄們帶她來趕市集。熱鬧的街上擺着很多熱氣蒸騰的小吃鋪。包子馄饨油餅……從早做到晚。她跟着師兄弟們吃完早餐,打電話告訴韓嘉初,這裡新年的氣氛,沾着柴米油煙的煙火氣,總仿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卻叫人無比喜悅。

她伸腿坐在街邊。看到一個青年白皙的臉龐,挺直清俊的身形,在樸實滄桑的趕集的人群中,如此突出,超凡脫俗又與衆不同。

直見他頭上還紮着一個小鬏。一見到這樣的發型。她不在乎他穿着的是薄襖子,運動休閑褲,還是顔色紮眼的新款球鞋。她知道這人就是個小道士。

她站起來招手。以為是做夢。他的臉在攢動的人群中,突兀又明顯真實。

越過人群嘈雜的聲響,大聲喊藍亭。生怕那人聽不見。

他看到她興奮驚喜的臉。仿佛受到了驚吓。

她不高興。說,怎麼見了鬼一樣。

他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眼睛滴裡咕噜轉。從頭到腳,從前往後轉着圈圈打量他。

卻沒有理解到他因為見到他,從眼皮子底下升起的頹喪與絕望。

和韓嘉初一樣。他和陳善生相識是在啟明。

那時候。他們還很小。

她為了躲雨。耗子一樣鑽進他藏身的老龍槐的古藤下。瞪着烏漆麻黑的眼睛。還很不高興。指着他問,怎麼有你躲在這裡。又問,你也是要出走嗎?

她是小,與爺爺奶奶生氣。收拾了小包袱離家出走。她說她要往東走。要去大草地騎馬。餓了吃書包裡的零食,困了去睡橋洞。走了很遠很遠。在鎮子口的大槐花樹下。躲進樹叢中避雨。那裡已經蹲着的那個也要離家出走的小胖子。白白胖胖。正巧也小的,卻自以為大了。又因為雷電聲哭得嗚嗚咽咽喘不動氣。她無語的瞪着他,摸着他臉頰上的肉,她的眼睛裡看到粉粉嫩嫩的自己,可憐一臉髒污,她哄他胖胖,我分給你吃,你不要叫啦。她打開小包袱。散開一堆零食。小胖娃娃藍亭嘴再沒有閉上。

他們被抓回去的時候。他一路幫她背着小包裹,緊緊走在她旁邊。

等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她也憤恨起來。抽抽咽咽拉着他的手,說,你要來啊,胖子,來看我。我能去你家裡嗎?

她跟他翻山越嶺去他家玩。

他的家在啟明的山外之外。荒涼得如守山人都不再至的地方。

他們卻已經世代居住越百年。深山老林,荒路野徑。卻從來不乏登門求訪的人。兩個小時蜿蜒陡峻的小道也擋不了的人。

但這樣的人家。小孩子怎麼會有朋友。

他倆不約而同想着離着出走。一樣的鮮于交友。

他們兩隻小手緊握一起,惺惺相惜。覺得天地間他們便是彼此互相的唯一的老友。

他們也就讀同一所中學。她插班入學時。他都已經留了兩次級。她16歲的生日也是他陪她渡過。

爺爺長期住院。她要準備考試。他陪她坐在學校湖邊的石凳上。晚課還沒開始,天邊有紅色晚霞,蟲鳴晚風。爺爺在電話裡說,囡囡總有一日習慣一個人,到時也不要孤獨難過。

她挂上電話,還頹喪難過。他埋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面包,撕開包裝,插上蠟燭,說,來許個生日願望。

接下去。他們一起參加國考。她一個人離開啟明。他告别家人也離開啟明。

他會想起她。想着她過得怎麼樣。想着見到她是什麼樣。她可又會想起自己。心裡卻又很清楚。大約自己最好還是永生不要知道她的消息為好。隻有這樣,也許她才正在好好的默默的無聞生活着。

誰能想到。兒時童言無忌。

他們坐在黑屋瓦梁上。越過樹梢,看着日幕黃昏藍煙升起的群嶺。

他說他們家守着山。這一片都是他們家的山。

他去她家玩。嫉妒她不用上學。雖然都是些女娘子玩的玩具,但也是盡着她玩樂的。現在也想炫耀一番

她嘟着嘴沒有說話。

他想着,他們終于要交交心,說些大人們才會說的心底話。又問你是不是要死啦。

她說你要死啦。

他說你要死

她說你才要死

……

他們笑成一團。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

他們家世代守着那片山。不與外面打交道。除了讀書,或者去外面單獨行走。除此之外,就有許多人前來,委托他們辦事。

在他們年歲還更小的時候。他們家曾經接過一個這樣的案子。

有事主委托他們救一個小女孩。小姑娘經曆一場車禍,得了呆症。藥石無解。

在這個凡人的社會中,很少會有他們給不了對策的凡俗故事。又有中間人牽線引薦,家裡接下這個輕松又報酬豐厚的委托。不過失癔呆滞,是件小事。

不久之後,他們山下的鎮子裡搬來一戶人家。家裡隻餘老人幼兒。可見,這個家背景離鄉,已經放棄一切,付出一切。轉而也終于成功等來那個小女童的歡顔神采。

這起委托的事主,真正要救的卻不是這個小女童。

那位事主想救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在那起車禍中殺害了她的父母。

如今來委托他們救這個女孩,幫她恢複神采精神,與常人無異。

事主将請他們家救好這個女孩。隻需他們能救,并且答應救。那戶人家唯一的孩子。作為交換,他們會以此為條件說服那位執着的,将一起交通意外始終抓着不肯松手的老頭,放棄無謂的正義,無用的憤怒,停止上訴,收下豐厚的賠償,私了。

所以她的身上帶着無法言說的契約。是她的長輩放棄了正義、原則與信仰,用自己的自私冷酷,卑微虛僞交換回來的生命。

這樣仿佛也是一種妥協的兩全。

除非這個他們不惜代價,哪怕是以他們的尊嚴,兒子媳婦,其他無辜者的生命換來的小生命的新生,曾經讓他們老淚縱橫的她的天真童趣,卸下短暫的繁華熱鬧,揭下欺騙者送給他們的假面妹妹,她的存在是個無解的僞題。

“她救不好。”他們動手之後,半途曾告訴事主,有些天命之事,他們無能為力。比如她,他們有辦法,可以讓她笑可以思考,正如完好的她。但即使如此的她,時間也不多,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她的命薮改不了。

事主問,與常人無異?

他們說是。

他卻很滿意說,我當初與你們的條件也隻是救她的呆症。沒說要護她一生。其它我皆不管。

不久後。他便遇到她。并且邀請她去家裡玩耍。

他知道許多人的惡。他們的惡。他們家的惡。如果不能達到平衡,那麼就需要代價交付。

他的父親驚喜于頑劣的他突然向學勤奮。

但依然警告他,無論如何,你救不好她。不要有這種癡心妄想。她是天命。是這個世界的主人要她。我們一系,不過是她的仆侍。

他罵一聲去他娘的鬼鬼神神。

親自送陳善生離開後,他也離家開始天下行走。

他知道人世間的惡。他不在乎。也不在乎自己的惡。他不再不屑罵娘。他變得嬉笑浮誇。但不變的是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救不了她。他們家下一代家主的他,畢生努力,救不了一個自己想救之人。

在舉目無親的啟明。

慈眉含笑的老太太曾跟着善生叫他胖胖,總是端給他吃很多點心零嘴。

爺爺含着煙鬥。任由他毫無顧忌地嫌棄善生娘娘叽叽的玩具。

日落黃昏的時候。狗吠蛙鳴,橘貓回家來。他們在院子裡吃晚飯。

用盡這一生。他都要她這一人生向好。

而現今。陳善生拉着他穿梭在街巷人群中。買了些小零食,小點心。

一路問他這些年怎麼樣。去做了什麼。又來這裡做什麼。有什麼開心的。有什麼煩惱……

他的手裡被她塞進一大捧的龍眼枝。她手裡也握着一把,邊逛邊吃。

無憂無慮放肆橫行的樣子。

他越瞧着心裡越覺得的焦躁。脫口而出,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他來藤棠。他自己來藤棠是有原因的。這裡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他卻恰好在這裡遇見她。他不相信巧合。

何況是她這個徘徊在消彌邊界的人。不會無緣無故。他的眉頭無法舒展。他看着她,她的背影輕松無憂,他是如此擔憂焦慮。

她頭也不回。四處吐着龍眼核滿不在乎的問他,為什麼。

他看着她的眼睛。呼出一口氣。她明白。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她知道。他小時候,虎膽龍威。說一定會保護好她。妖怪來,也不會叫她死掉。

他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盯着眼睛反問他,我要死了?

他收回視線,不與她明亮閃爍的眼睛對視。他說,人都有一死。

她又吃進去一顆龍眼。她說,我前些日子去算了命。有人說我命不久矣。

他哼一聲不屑道,封建迷信,你還信這個。

又鄙夷同行道,對上帝說這麼大不敬的話,出來做什麼生意。阿彌托佛。

她白了他一眼,你家不是世代吃這碗飯。

他氣,雖然我們前途沒落,事業凋敝,但也不能被你這麼輕慢。

她頓了一會兒,說。夏天的時候,我到過一個地方。

她晶瑩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藍亭,那裡有人說我活不到過年。你信不信。

就是這個夏天。在昨日路過的平原那邊的群山中。

在半山。從不顯眼叉路進去,在群山環抱的碧綠的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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