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結束的深夜靜谧下來,這時白品軒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說得沒錯,都是我不對。”
他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仿佛是個認錯的小孩。
其他人雖然搞不清狀況,但馬上出言安慰,染甯感到有點危險。
“我知道你反對我出手,所以才戴上面具掩人耳目,”白品軒低着頭,胸腔微微顫抖,“曾經有個老道說我天賦異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總算不再那麼沒用。”
這話将前因後果交代清楚,其他人就感覺他也不容易。
——之前看起來好高骛遠,難道是魔道還沒徹底消停,其他人沒心沒肺地躺在醫館,所以他憂心忡忡?
局面太過突兀,以至于染甯徹底愣住,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白品軒繼續說:“前幾天他們布陣放煙花,我就想能不能順勢而為,魔道利用傀儡布陣,那我也能運用傀儡的陣法之力。”
他有點慚愧地看向四周衆人:“不過一開始有問題,沒幫上忙反而還添亂……”
這話就是在認錯,原本對他還有意見的幾個人也有點不予追究。
“幸好傀儡和病人的陣法相當可靠,這才挽回局面。我之前還有點看不起他們,是我見識淺薄。”白品軒轉頭看一眼傀儡和病人。
認錯的同時,還誇了一把傀儡和病人。
這話正中曹陽的心,他之前就是這麼想的,結果完全不對。
于是他指着染甯說:“之前我為此跟她吵起來,還以為是她嘲笑我,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們力挽狂瀾。”
曹陽這句話也有認錯的意思,染甯瞬間意識到問題所在。
“等一下,你們……”
隻是染甯剛開口,白品軒又打斷她的話:“以前我雖然衣食無憂,可周圍誰都不拿我當回事,有吃有喝但誰都不跟我好好說話。我知道有問題,也不敢反抗什麼……”
“世間大變以後,那些人就像是再也看不到我,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徒勞,所以我才拿走一點點錢跑出來……”
白品軒說得相當婉轉,沒有說破任何事,卻瞬間樹立起一個楚楚可憐的形象。他長歎一聲,仿佛還擡手擦了擦眼淚。
——白品軒現在是一個落魄公子哥!
這一幕直接在染甯心口捅了一刀,這也太能演了!
她急得直接大哭,眼淚流個不停,嚎啕哭聲頓時就壓過歎息,仿佛夜空中炸開一個震耳欲聾的炮火。
其他人被吓一跳,趕快過去安慰,一時間誰也沒功夫留意白品軒。
“他都那樣了,還能不能救回來啊?”染甯指着躺在地上的陸潮生,“我之前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沒想過要害他。”
她施法痛哭,淚水猶如滔滔江水,既然這樣那就比誰更能演。
一句話就将重點挪到陸潮生上,眼下他倒地不起,自然是重中之重。
“其實他也是一片好心……”染甯搖頭歎息。
曹陽疑惑不解:“他剛才幹了什麼?”
“他把好運轉給魔道中人,”染甯說着又哭起來,“我也是聽到他的話才反應過來。”
陸潮生的好運曹陽當然知道,他們會一路就是因為好運。
“他是要幹什麼?”曹陽又問。
染甯繼續把話往魔道引:“也不知道魔道那邊還有什麼布置,當然要問一下,否則下次又遭偷襲,後果不堪設想。”
“不然哪天睡到大半夜就直接沒命……”她啜泣起來。
白品軒見形勢無法逆轉,就長歎一聲:“之前是我疏忽大意,險些導緻不可挽回的後果。”
“還好陸潮生及時發現問題,不然死無葬身之地,我也沒想到還有這個問題。”見白品軒又說起來,染甯也歎一口氣。
白品軒自責地說:“之前他跟我說了很多,其實也是在提醒我,可我當時完全沒意識到。”
“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他,隻是當時有點氣,”染甯又哭起來,哭聲越來越大,“有些事情隻有他知道,我事先不知道,就以為他是在胡說。”
染甯說出這句話,曹陽耳邊就仿佛是響起一記鑼聲。
他總算反應過來,陸潮生專門說“要留活口”,也就是說面具人想殺人滅口。
他朝白品軒看過去,隻見那人渾身上下毫發無傷,之前卻大口喘氣,顯得很虛弱,看來都是假的。
眼下他跟染甯又是訴苦又是認錯,當然也隻是演戲。
他之前還誇傀儡和病人估計也沒什麼好事。
發現真相的曹陽直接問出重點:“你之前沒修過道,還能有這種功夫?”
“人比人氣死人,我潛心修道這麼多年還比不過一個半路出家的!”染甯的哭聲驟然加大,直接壓過這句疑問。
不過曹陽感覺她是在打自己,仿佛在說找什麼死。
“之前你們在醫館前面教學,我也趁機學到不少,曾經堆積如山也搞不懂的東西很快就明白。”白品軒忽略曹陽的疑問,趕緊解釋,生怕有人誤會。
“看來你就是複習一下……”染甯繼續打哈哈,說些有的沒的。
白品軒為了跟上節奏,也隻好一路說下去。
隻是不知不覺最開始要強調的東西早已沒人在意,頂多就是重新樹立一個形象。
他再也不是那個不問世事的富家大少,而是一個遭人排擠的落魄公子。
一群人三更半夜在野外絮絮叨叨,在陸潮生蘇醒時甚至還有點吵。
他茫然地看着周圍一大群人,田衡一說“醒了”就有兩個人沖過來。
“之前是我錯怪你了,希望你能諒解。”白品軒鄭重道歉。
染甯擠出一滴眼淚:“我沒想要你死,之前隻是有點生氣。”
陸潮生看到這一幕,感覺那兩個人像是要打起來。
“都怪他天天氣我,不然我也不會那樣。”染甯把矛頭指向白品軒。
白品軒勸說:“修道之人不要總想着動武。”
陸潮生見他們兩個說來說去,其他人隻是遠遠看着,完全沒當回事。
——難道不會打起來?
而此時夜色深沉,一大群人在野外竟然沒人要回去?
陸潮生相當疑惑,不知道自己昏迷時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吼:“大半夜的在幹什麼?!”
段亭舒早就發現外面打鬥聲已停,可等了很久也沒人回去,不清楚狀況的還以為他們全軍覆沒。
沒想到走出醫館,來到遠處山腳,居然望見一大群人站在那裡。
這可氣壞段亭舒,她大步走過去就是一陣大吼。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你們還挺惬意?!”
大家都知道惹不起,趕緊賠禮道歉,然後就朝醫館走去。
陸潮生行動不便就有四個人扶着他,段亭舒見了又是一嗓子:“走什麼走,還不擡回去?!”
馬上就有人脫下外套,用樹枝搭好簡易擔架。
折騰一晚上的事可算徹底結束。
解決魔道,以及白品軒的形象徹底轉變。
大多數人都松口氣,但曹陽提心吊膽,染甯則讓自己冷靜再冷靜。
當晚夜已深沉,因此回到醫館衆人就直接休息,再也沒有其他事,就連戴子溪也被施法布陣束縛在角落。
似乎所有問題都已解決,不過次日天亮時又冒出一堆麻煩。
最先有麻煩的是陸潮生,他一睜眼就看到染甯坐在床邊,笑得相當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