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救,倒不如說是讓他幫東源之解開心結。也隻有東源之心中的執念得以消散,他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若說東源之毫無理智,已經到達癫狂的程度,固執地把他當成紅慎,或許還能借機發揮,讓他放下過往的種種。可偏東源之清醒得很,他明知于皖和紅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卻依舊妄圖地在于皖的身上找到虛無缥缈的紅慎的影子,因為血緣關系強制地将于皖留下,借此彌補心中的遺憾。
于皖頭一次面對這麼棘手又扭曲的感情,着手處理真真是毫無頭緒。
何況他對東源之的了解少之又少,昨日被帶回來,到眼下不過短短一日。要他在十幾個時辰裡取得東源之的信任,甚至勸人放下多年的執迷,還是太過困難。
于皖歎了一口氣。他并非不想幫東源之,是為自己能逃離,也不想看着東源之一直被往事困擾揪心。更别提他還是始作俑者的後代,有責任替祖輩解決遺留下的問題。
莫平闊為他包紮完後,提着藥箱便離開了,留下于皖和東源之。無人說話,傷痛被治愈後,一夜未眠的困意讓于皖上下眼皮抑制不住地打架,不過礙于東源之說他閉眼像紅慎,才強忍住沒睡着。
東源之大概是讀懂了他的心思,靜悄悄地離開了。他前腳剛走,于皖便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紅慎能及時托個夢就好了。
“于皖。”
他的外祖父并沒有托夢,喊醒他的是個女聲。
于皖一醒就見身上趴着兩隻白狐狸,四隻圓潤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看他。于皖一驚,一隻白狐忙說道:“别怕。”
是桂冉和桂然。
于皖慌忙往外看一眼,才低聲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來救你啊。”桂冉說着眯了眯眼,一副狡黠模樣。
心頭一暖,随即而來的是滿腔擔憂,于皖道:“且不說出去要東源之的允許,你們若是再被發現怎麼辦?别因我連累了你們。”
“放心。”桂冉伸出爪子一拍他的肩,寬慰道,“我們對這地方比你熟得多,躲幾天不成問題。再說了,被發現也沒事,東源之不殺族人。”
白狐靈巧可愛,于皖到底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惹得桂冉怒道:“手拿開,不然我撓花你的臉。”
桂然則看見他手上纏着的白紗,關切道:“東源之對你用刑了?”
于皖動作一滞,道:“沒有,是洪俅。他要殺我,反倒被東源之攔下來了。”
“真是稀奇。”桂冉驚歎一句,“說起來,也沒想到東源之會把你藏在這裡,我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
桂然道:“東源之的種種舉動實在不正常,你知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他認識我的劍,也認識我的外祖父。把我留下,是因為我的外祖父曾經虧欠過他,所以想在我這找到……補償。”東源之的目的于皖已看破,卻不好說出口,盡量隐晦而簡略地代過。
“補償?”桂然分明不解。
桂冉不屑道:“什麼補償不補償的,明明是他先動手殺人的,倒還有理了。”
于皖及時地打斷問道:“你們是不是已經找到避開東源之逃出去的辦法了?”
兩隻白狐對視一眼,桂然的耳朵耷拉下來,桂冉小聲道:“還沒有。我們想着先混進來把你找到,總會有辦法出去。”
聽到不确定的答案,于皖剛剛好轉些許的心情再次被染上陰霾。但她們是為他而來,于皖沒有苛責的理由。他溫和地笑了,道:“也是,總能找到辦法,何況我現在還不能走。”
“為……”
桂冉剛問一個字,就被桂然捂住嘴打斷。于皖從桂然豎起的耳朵和眼裡的慌亂中讀出一句話:東源之回來了。
他急忙催促道:“你們快走。”
桂然甚至來不及點頭,前爪拉過桂冉,尾尖閃起白光将二人徹底圈住後,刹那消失了身影。于皖則在确認她們離開後閉上眼,裝成一副睡着模樣,滿心緊張。
他聽見東源之的腳步聲漸漸逼緊,最後落停。她們沒留下痕,但有結界在,于皖總覺得東源之不會被蒙在鼓裡。東源之若追究起來,他會盡力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于皖甚至等着東源之開口質問,可最後等來的除去胸口一沉,再無其他。周遭久久沒有新的動靜,于皖小心地把眼睜開條縫,東源之已化成白狐形态,長長的尾巴将頭身都圈住,像個被壓扁了的實心白饅頭,躺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