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希望渺茫的求人解救,群墨所述确實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蘇仟眠一時還是猶豫不定,未待他做出選擇,于皖卻已睜開眼,把手遞向群墨,輕聲道:“那就,以毒攻毒。”
“把他交給我。”群墨卻将于皖的手推了回去。
蘇仟眠無法改變于皖做下的決定,還對群墨的行為十分不解,但為了救人隻得依言照做。他扶于皖站起身,剛松下些許力氣,群墨便一手搭上于皖的肩,另一手扯過于皖的手臂将他拉至身前。于皖垂着頭,因發抖而脫力地站不穩,群墨皺眉發出一聲不滿,不得不将一手橫在他的腰間,防止他滑到地上。
群墨的個頭比于皖還高些,這樣看來,倒像是将他摟在懷裡。蘇仟眠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追究什麼姿勢動作,心間的自我安慰還沒結束,就見群墨撥開于皖低束的黑發,朝他的側頸咬去。
尖長鋒利的毒牙出現在群墨口中,伴随于皖悶哼一聲,黑色毒液順着頸間經脈緩緩注入體内,流到全身。
詭計多端的老東西,蘇仟眠心中怒道,怎麼這會不能化為蛇形。
群墨聽不到青龍的心聲。他松開口,擡手在空地上施了個法陣,扶于皖坐入其中,運轉靈力調動毒液壓制他體内原有的蛇毒,順便将他身上被蛇鱗刮出的傷口都一并修複。
“我在救人,你在做什麼?”群墨甚至還有閑心瞥蘇仟眠一眼,作下定論,“瞎吃醋。”
“你……”蘇仟眠被戳中心思,當即被怼得啞口無言,半晌隻能将心底的稱呼罵出口,“老東西。”
群墨對這個稱呼倒是十分接受,還倚老賣老地指點道:“蘇長書不教,你也該和别人學學,好歹自救。”
“不用你管。”蘇仟眠正滿心懊惱,又被戳中痛處,冷聲回應一句。若他會療傷,哪裡輪得到蛇妖對于皖動手動腳。
思索到于皖曾經受傷和高熱時的無能為力,蘇仟眠不禁盤算道,待葉汐佳從金陵回來,确實該向她取取經,學點基本的醫術。
不會的東西還是太多了,他歎一口氣,沒再說話,更是說話怕引起群墨分神,影響對于皖的救治。蘇仟眠保持沉默,望向法陣内的二人。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于皖的意識漸漸恢複清晰,蘇仟眠和群墨說的話落入耳裡也不再伴有綿延不絕的回響,手腕處的灼燒感同樣逐漸減輕,僅剩側頸被被咬過的地方有細密的疼痛。
甫一睜開眼才知眩暈感還未消散,于皖隻得重新把眼閉起。
群墨道:“你死在這隻會更麻煩。”
于皖無奈地笑了笑,道:“他方才是關心則亂,望前輩理解。”
“憑他還不足以讓我費心。”群墨說罷,忽視蘇仟眠投來的憤怒視線,繼續道,“隻是擔心被修真界發現,引來麻煩。”
除去自保外,群墨這些年從未主動出手傷過人,當年群蛇最為猖狂之時都有意約束管教。他能和項川達成協議,也是在得知毒蛇咬傷人,給百姓帶來困擾後,意識到之前種種行為的不妥和片面。
但于皖要是死在這裡,情形就不一樣了。
修士死在洞中,他百口莫辯,隻會給原本妄圖奪丹之人一個得天獨厚的緣由,引來殺身之禍。
“不會發生那種情況的。”于皖理解了他的憂慮,溫聲安撫。
“你倒是笃定。”群墨嗤笑一聲,“修真界分明沒幾個好東西。”
“是有被利益蒙蔽雙眼的人,但也會有挺身而出還世間公道的人。”于皖的話說得十分堅定。
“拐彎抹角地自誇。”群墨略有鄙夷。
“當然不是我。”于皖搖頭道,“我很自私的,隻是為了私欲。”
群墨沒接話。體内作亂的蛇毒被徹底壓制平息後,法陣也随之解除。背後冰冷的手掌撤回,于皖睜開眼,卻見一片漆黑,猛然心慌,剛要問出口,群墨先行說道:“天黑了,洞裡沒光。”
身旁及時飛過一團熒火,照亮蘇仟眠遞來的手。于皖徹底放下心。他已經恢複不少,無需人扶,自己便能站起身,再一次朝群墨拱手道謝。
“謝早了。”
群墨救人之前說得很清楚,既然沒死,便是痛苦地活下去。于皖也記得他說過的話,不免問道:“您的蛇毒如何發作?”
“每晚發作,直至毒性徹底消去。”群墨毫不留情地說完,又補充一句,“沒有解藥。”
他确實不可能有解自己毒液的解藥。
蘇仟眠已經不對群墨報有任何指望,追問道:“徹底消去需要多久?”
“看造化。”
世上最大的恐懼莫過于未知。中下無解且不知何時才能消散的毒,于皖感覺像從死路走到另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黑路上。但好歹能活下來,能繼續走下去把未盡的遺憾完成,他便已足夠知足,颔首道:“萍水相逢,若非前輩相助,此刻于某恐怕都要身死魂散了,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