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扭頭問向身旁的蘇仟眠,“我之前遞給你的符紙呢?”
在蛇毒上花再多心思也改不了入體發作的事實,于皖索性不再理會,專心将被中斷的事情撿起重續。
符紙碎片是于皖尋了幾個時辰,差點喪命才尋到的。蘇仟眠一直小心保存,聞言急忙取出,帶着熒火一并遞上前。
此前他的心神全放在查探于皖傷口上,都沒仔細看,這會才見黃色的符紙碎片被于皖指尖捏住拼好,斷開紅色的筆迹連在一起,呈一個“天”字。
“才一個字。”群墨走到于皖身側,看清字迹後大失所望。
“當今修真界門派的名諱中,含有‘天’字的并不多,而碎片上呈現的字,剛好位于中間的位置。”于皖解釋完,眼底同樣流露出失落。僅僅一個字确實難以說服,他歎息道:“前輩若是不介意,我明日再來這裡找找,今日天色已晚,實在不好繼續找下去。”
群墨搖頭道:“不必。”
于皖不解地朝他扭過頭,蘇仟眠也是看向群墨,難得覺得老蛇妖有一瞬的順眼。
隻要于皖需要,蘇仟眠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不求回報。但他實在憂心于皖的安危。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于皖剛從身亡中被解救,不回去想法子解毒,竟然明日還要來?
他無法表露的阻止,倒被群墨輕易地說出口。
“太麻煩。”群墨觀望一日,已經知曉于皖找尋的到底是何物,該如何尋找。他對山林和洞穴比于皖更熟悉,也記得曾在何處和符修交過手,“不就是符紙碎片麼?待我找到後給你送去。”
于皖一驚。群墨突如其來的助力實在是意外之喜,他愣神片刻後才從喜悅中回神,連聲向群墨表示謝意。
群墨沒留他們過夜,說是不想和青龍共處一室。風波平息後,于皖心底還是升起些對蛇的不由自主的恐懼,加之蘇仟眠也不想有第三者在場礙事,和于皖一同披着月光離開。
妖族栖息之地一般都遠離百姓住所,幽蛇窟也不例外。于皖沒打算就此回廬州,和蘇仟眠一起找到間破舊的草屋。草屋被人遺棄多年,門邊挂了個破鬥笠。蘇仟眠走在前面,輕易地把生鏽的鎖掰斷,推門而入就被一股濃厚的腐木味嗆得連連咳嗽,淚眼婆娑。
蘇仟眠當然想帶于皖再走遠些,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借宿一晚也行,然而夜已漸漸深了,于皖亟需歇息,好應付不知何時發作的蛇毒,隻能作罷。
于皖站在門前,靜靜地等待異味散去,才肯擡步。見蘇仟眠伸手揉眼,他偏頭制止道:“别揉,當心明日腫得睜不開。”
一路而來,于皖沒表現出任何異樣,甚至毫不吝啬地給予關心,使蘇仟眠更加心慌。他想要看清于皖的神色,長者卻已進屋,高挑清瘦的背影同沉沉夜色融為一體。
這房子荒廢太久,每走一步就在全是灰塵的地上留個鞋印。屋裡有張床,隻可惜木闆斷裂好幾處,落滿陳年的浮灰和蛛網,自然沒法睡人。蘇仟眠點亮熒火,于皖則已經在屋子東邊的牆角找到些廢棄的木柴,于空地上生出火。
明亮的火焰驅散屋内的潮濕和入夜的黑暗。于皖從錦囊中取出張沒用過的符紙,施法放大鋪在火堆旁,坐在其上。
一系列舉動結束,他見蘇仟眠還呆滞地站在門口,擡手示意道:“站那做什麼?過來坐。”
蘇仟眠應下一聲,小心地在于皖身旁的地上坐下,連符紙的邊都不敢碰。
“地上髒。”于皖提醒道。
蘇仟眠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他心頭被多種情緒堵住,最後隻如往日一般,喊了一聲:“師父。”
喊完又消失話音,靜靜地盯着眼前燃燒的火。
他不願開口,于皖便主動問道:“有什麼話說不出來?”
“太多了。”蘇仟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從何開始。”
于皖道:“那就一個個來,先撿最重要的說。”
蘇仟眠偏過頭,朝于皖的側頸看去,剛好能看見群墨留下的疤痕,問道:“傷口還疼嗎?”
在他心中最為緊迫的竟是這個。于皖搖頭道:“早就不疼了。”
瞥見木柴燒去不少,于皖正欲起身去取,卻被蘇仟眠占了先機。蘇仟眠一句話也不說,把木柴抱回來後,執着于把撿回來的木頭一根根全塞進火裡。柴禾表面本就潮濕,原本的一小簇火在他持續不斷的動作下,終于滅了,隻留灰燼裡的點點火星和一股青灰的煙。
于皖歎一口氣,取出張生火符點燃,随後雙手撥動木柴透氣,好讓火焰得以持續燃燒。明黃的火光很快重新燒起來,在他的臉上暈一層暖意。
蘇仟眠盯着他手間的動作,困惑道:“師父怎麼對生火這樣熟練?”
“祈安教的,小時候他常常帶着我和大師兄烤東西。”于皖的語速不由自主地慢下來,帶着些笑意,“夏日烤魚,冬日烤番薯。其實祈安最喜歡的是烤兔子,隻是我覺得兔子可愛,一直不忍心吃。”
“現在該問問你了。”蘇仟眠臉上的豔羨之情還沒散去,就見于皖轉過頭,火光把他的眼睛照成金黃的顔色。
“你在鬧什麼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