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告知一句,洛河鎮富有的人家都有哪些家?”
有人問道:“我見你兩手空空,也沒個貨物馬車的,能做什麼生意?”
“什麼生意?”另有一人躺在船頭,吐掉口中咬着的水草,不懷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于皖幾眼,“别是皮肉生意吧——”
岸邊的船夫齊齊大笑出來,還伴着幾聲口哨。于皖雖是在心中感歎此地民風開放,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笑,絲毫未見惱怒。他一手于身側按住蘇仟眠,阻止他出手,口中答道:“那要讓諸位失望了,我不賣藝也不賣身,賣的是藥方子。”
“什麼藥方子啊?”
“藥方子?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定是個走街串巷的江湖騙子,别理他。”
眼見方才從船艙中探身而出的人有幾個已經折返而回,于皖沉聲道:“是我家自古傳下來的方子,隻需一副,保準生男不生女。”
蘇仟眠一驚。這些話于皖來前從未和他說過,他也根本不信于皖會什麼藥方子。可見于皖面上一副勝算十足的樣子,他都不免産生了些自我懷疑。
河岸上先是寂靜了一瞬,而後傳來比方才還大聲的笑聲。
“老吳啊,你說得沒錯,真是個騙子。”
“什麼年頭了還有人信這個?”
“錢家啊,嗳,錢家那老爺子不是最信這一套了。”
“來晚喽,錢澎早都都抱上孫子喽。”
于皖依舊好端端地站着,從他們的話中捕捉到想要的答案。方才那個被稱為老吳的沖他喊道:“哎,那騙子,别傻站着了,你來晚了,去别地騙人吧。”
于皖颔首一笑,道:“多謝。”
“嘿,你們看,他還對我道謝。”
于皖沒在乎這些,轉過身帶蘇仟眠離開。身後的嘲諷聲還不住傳來:“當心點啊,别騙人不成,被打斷了腿——”
于皖也不計較,索性回身朝船夫們拱了拱手,朗聲道:“待我過幾日得空,再來照顧諸位生意。”
蘇仟眠一直跟在于皖身邊,不被允許出手。直至身後的嘲笑聲漸漸被河邊濤濤水聲淹沒,他才忍不住問道:“師父當真……有這樣的方子?”
“唬人的。”于皖輕輕一笑,“當然沒有。”
蘇仟眠不免回頭看一眼,不解道:“那你……”
于皖道:“這是得到信息最快的辦法。”
他知道蘇仟眠依舊滿心困惑,一點點為他解釋道:“自玄天閣禦劍而至南嶺,少說也要整整一日。此地的百姓若是遇妖,并不會想着直接去玄天閣。且不說從玄天閣請個修士回來花費幾何,光這路上的開銷和時日的耽擱,就不是普通人家承擔得起的。”
“可孫遠所說,當年去玄天閣禀告的不止汪大爺一人。這麼多百姓前去,定然有富貴之家牽頭。”
蘇仟眠道:“那師父為什麼要編這麼個,藥方子?”
于皖繼續道:“森音坊也是修真界幾大派之一,雖說全為女修,但并不代表其辦事能力就差多少。不信森音坊而甯願翻山越嶺去找玄天閣的人,心中存有偏見,自然會被這種古怪藥方吸引到。”
蘇仟眠點頭應道:“明白,那我們這就去找那個錢家?”
于皖卻沒有立刻回答。
以上種種皆是他昨夜憑孫遠的話推測得到的。可要不要去找錢家,于皖還在猶豫。
群墨有意救蛇導緻南嶺群蛇泛濫,百姓受苦。富商帶領一衆百姓去玄天閣禀告,因而項川派人來殺群墨,招緻群墨動怒反擊。十名修士死傷參半,項川因而負罪離去,這一切都頗為合理。
而于皖猶豫之處也是在此,多年而過,因這舊案而貿然打擾,實在有些不妥。
不對。
于皖不免緊皺長眉,停了下來。
左春靈對群墨有所偏袒,所以隻述其善,但孫遠與群墨無冤無仇,話中也從絲毫未提及過群墨傷人。
群墨不可能傷人。真是人命關天的事,修真界最終也不會這樣草草放過他。
既然群墨未曾傷過人,那項川為什麼要派出十名修士來殺他?
除非……
除非這其間有人誇大其詞,讓項川認為群墨作惡多端。加之他當年上任不久,難免想借此立個威風,所以派人前來屠妖。
而傳遞信息的,正是南嶺的百姓,更确切一些,可能是船夫們口中的錢家。
那項川知不知道群墨真實所做?他的離開,又會不會是另有原因?
與此同時,蘇仟眠的心間驟然一緊。
“師父。”
“怎麼了?”于皖朝他看去。
蘇仟眠壓低聲音,道:“項川也來了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