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早,嶽畫绫方起身,金玉進屋伺候她,叽叽喳喳說起城外龍舟賽的事。
金寶潑她涼水,“年年都要去湊熱鬧,看了這麼些年你還不膩?”
“怎麼會膩?”
金玉一邊給嶽畫绫梳頭,一邊回她,“咱們一年到頭也就逢年過節能出去暢快玩耍一遭,總比待在家中繡花來得有意思!”
金寶接道:“我倒覺得在家中繡花舒坦,人擠人,熱得滿身是臭汗。”
“你窮講究倒是多。”金玉斜她一眼,見嶽畫绫閉目養神也不說話,“小姐,咱們去嘛,待在家中也無聊!”
嶽畫绫睜開眼,悠悠開口,“去可以去,不過今年不同往日,咱們不一定擠得進去,興許隻能瞧見黑壓壓的人腦袋。”
嶽棋雅是個喜歡湊熱鬧的,往年錢姨娘早早一擲千金在臨河酒樓,或是畫舫買處位置,方便觀看龍舟賽。
她們也跟着沾光,不必與放眼望不到邊的人一起擁擠。
這個時候就看出來有錢有勢的便利。
“去瞧瞧嘛,小姐,擠不進去的話,咱們再回來。”金玉不甚在意,她隻是想出去玩一遭。
嶽畫绫失笑,也不想掃了她興,點頭應下。
程歡往年就不怎麼愛去看龍舟賽,今年更不會去了。應嬷嬷上了年紀,也不願出去,最後嶽畫绫帶着兩個丫鬟,并兩個護身的小厮坐馬車出門去看龍舟賽。
因出城看龍舟賽的人多,馬車堵在路上龜速前行。
比平日裡多花了半個時辰才趕到彙春河,她們出門時間不算早,停車的位置離賽龍舟的地方還有一刻鐘的步行距離。
主仆幾人下車往彙春河走去,半道遇上了嶽青禮一家三口。
嶽棋雅今日打扮得尤其招眼,棠梨色的窄袖小衫配上同色的百褶裙,上頭繡了大朵睡蓮,行走間搖曳生姿。
頭上簪着整套金發飾,張揚但奇異得并不顯俗氣。
這一套衣裙,嶽棋雅曾向她顯擺過,那時嶽畫绫瞧了也喜歡,因而印象深了些。
這會兒,她趴在車窗處,高聲同嶽畫绫打招呼,嶽畫绫不好不搭理,嶽青禮畢竟是她父親,她不想在外頭失了禮數。
無禮不孝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她的親事定雪上加霜。
她走過去問候一聲,嶽青禮愛答不理的,她也沒放在心上。錢姨娘沒有給她難看,笑着與她打了聲招呼。
嶽畫绫正準備告辭,嶽棋雅笑嘻嘻地道:“绫姐姐,這會兒人多,你這小身闆定擠不進去,要不要還同往年一樣與我們一處?”
嶽畫绫正要拒絕,嶽青禮搶先開口,“我們今年訂的地方小,容不下這麼些人,你和你娘都是有本事的。想來也不需要去我們那小地方擠。”
他還記着嶽畫绫攆他離開西院,程歡那潑婦叫嚣的嘴臉,母女二人如出一轍。他已經有了棋雅這個乖巧的女兒,這一個不孝女不要也罷。
嶽頌一個親兒子,棋雅一個親女兒,一雙兒女正好。
“绫姐姐,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嶽棋雅仿佛一臉歉意,轉頭又向錢姨娘撒嬌,“娘,明年我們訂大一點的地方。”
錢姨娘笑着應下,心說,望京最不缺的就是有權有勢有錢的人,錢家隻是商戶,能在人山人海的彙春河岸搶了小塊地方就不錯了。
視野還不算多好。
嶽青禮說話聲音不低,周圍往來皆是人,嶽畫绫站在車外,頭微微垂着,一時有些難堪,正不知如何接話。
一個身着黑衣的侍衛從後趕過來,吆喝道:“幹什麼呢?這誰家的馬車?不走就到邊上去,别在這礙事!”
“沒瞧見福王的馬車在後頭?擋路了沒瞧見?”
嶽青禮一聽是福王那混不吝的,忙陪着笑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們這就走!”
嶽畫绫也忙領着丫鬟、小厮就要離開,那侍衛忙溫聲開口,“嶽二姑娘請留步!前段時間在壽鹿山,嶽二姑娘揮刀斬殺賊匪,救了我們王爺一命。”
他說得誠懇而認真。
嶽畫绫并金寶、金玉都驚住,正不解他何意。
那侍衛見往來人腳步都慢了,豎着耳朵聽熱鬧,他聲音頓時拔高,“王爺一直感念嶽二姑娘的救命之恩,隻是近來事多,沒找着合适機會報答。”
“今日趕巧遇見,王爺邀請嶽二姑娘到彙春樓共同觀看龍舟賽!不知嶽二姑娘意下如何?”
嶽畫绫驚訝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定是大哥去求了福王給她澄清壽鹿山一事。
隻沒想到他會這般誇大其詞,她肯定要應下的,福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好心好意給她作證,她肯定是要配合的。
這會兒人來人往,有福王這番話,崔家謠傳賊匪毀她清白一事不攻自破。
日後她也不必擔心清白一事,等大哥再給她物色個佳婿,前路總會越走越順。
她忙含笑應下,語氣溫柔,又故意染上幾分羞澀之意,“是我該謝謝王爺才是,若不是王爺心念百姓,前去壽鹿山剿匪,憑我一人也難逃出匪窩。”
“咱們這就過去吧。”
侍衛忙躬身道:“嶽二姑娘請!”
嶽畫绫步子沉穩,帶着兩個激動的丫鬟并小厮往福王馬車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