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大小姐和他的惡魔男仆》的尴尬漫畫莫名其妙就火了。
離翟和朔最開始發帖時過了一周,帖子熱度本來就還可以,這兩天不知道是蹭了什麼風,浏覽人數更是蹭蹭往上漲了,評論區裡求着他多畫一點的讀者一揪就是一堆。
很快到平安夜,翟和朔沒有畫條漫,隻放了張聖誕賀圖。
圖是西幻漫畫裡常見的一起喝下午茶的場景,他以為自己尺度把控得很好,哪知道真喜歡嗑cp的就是從角落裡也能挖出些磕點來。從那天開始,他的這部短篇甚至有了屬于自己的二創話題。
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翟和朔完全是懵的。但總的來看還是更像件好事,至少給他平台上剛好連載到末期的漫畫帶了波熱度。
再過五天是元旦,吃過晚飯,他被闫裴周叫了出去,說是有煙花表演可以看。
翟和朔對這類熱鬧的活動興趣不大,但經不住闫裴周煩,還是跟着出了門。
闫裴周領他到的是一處江邊步道,遠離人群聚集處,偏遠到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惡鬼倚在欄杆上,斜身看他,眼裡附了抹笑:“翟和朔,說好了的,我帶你來看了。”
“好看嗎。”
“昨晚他們試放時我也來了,沿江這片視野開闊的地方不多,找來找去就隻有這裡合适。”他停頓了下,又神秘道,“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這裡也沒什麼人來。”
剩下的話好像也不必說了,闫裴周站那兒刮一下耳垂,翟和朔就知道他本來想講的是什麼,無非「我知道你會喜歡」,下一步該是來找他要誇贊了。
惡鬼正因為尋見了這樣一處地方而得意着。闫裴周就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守在這片清淨的空地上。
煙花在響,聲音遙遠又真切。最遠處的江上放了青色藍色的幾輪,稍停了會,開始放些異形的圖案。
半空中出現兩排曲線,周圍是不太完整的數個圓,需要一定的聯想才看得出是眼睛和嘴分得特别開的笑臉。
笑臉煙花。他還是第一次見。
翟和朔走了神,他微微張了嘴,回過神來又猝不及防撞上闫裴周視線。
闫裴周擡眼看他,不費任何工夫就捕捉到他的心思:“翟和朔,你是不是想說謝謝?”
“這話講過太多次,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你還是别折磨我了。”
已經勾勒成形的謝字堵在了翟和朔嗓子眼。
這隻鬼怎麼就能笃定成這樣。好像一旦摸透了他的反應機制,闫裴周的惡趣味就上來了,非要讓他接不上話。
他惱了,作勢抽身要走,闫裴周面上還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又俯下-身來,到他耳邊和他講些小話,撩得他頸側微癢:“翟和朔,你還不懂嗎。”
“——我想聽點别的。”
還能說什麼,像闫裴周所渴望的那樣,把愛字挂在嘴上嗎?
太黏嘴了,他不想嘴皮子粘到一起了還要闫裴周來幫忙掰開。
人不能既要又要,取悅惡鬼的同時讓自己舒服一點的處理方式根本就不存在。
翟和朔掙紮半天,沒辦法還是出了聲:“我……”
——有一點點喜歡你了。
他臉皮薄,後面那句還是沒法說出口,能叫闫裴周聽見純粹是因為用了他們最常使用的交流形式。
“……什麼?”闫裴周和他演,“那邊煙花太響,把你的聲音給沖淡了。”
翟和朔重新回到了沉默狀态。
身體僵硬向一旁轉了四十五度,右腳邁出半步,實心木頭翟和朔将要逃跑。
如果闫裴周不來攔,他可以就這樣逃出三裡地遠。但闫裴周還是做出反應了。
“逗你的。我聽見了。”惡鬼說,手往他肩上不輕不重一拍,生生止住了他逃跑的步伐。
八點半整,最後一批煙花升空綻放。翟和朔身上發條停住,側身的狀态恰恰将闫裴周和燦爛煙火收進眼底,什麼都沒有缺。
“……是喜歡吧?”
“但你還可以多喜歡一點。”
短暫的延遲過後,闫裴周的聲音飄到他耳邊。
什麼是喜歡什麼算愛,跌跌撞撞活了這麼多年翟和朔也沒想明白過,礙于匮乏的經驗。他隻分得清不厭惡和看得順眼,還是最近才學會。
新生的情緒微妙又複雜,他的核心離進化到能處理得盡善盡美的程度還有很大一截。
闫裴周給他下了藥,思維變得遲緩了,一下轉不過來,他隻知道冬天的江水很冷,晚風也是,現在的他不是很想下墜。
迅速變幻的光影、聲響,慌亂的他和張口就來的闫裴周共同組成了一個定格的瞬間。
煙花在高空凝滞片刻,還來不及眨眼的工夫就驟然炸開,火光照亮遠處江面,餘下的一點光飄來籠了闫裴周面龐。
隻是很短的一瞬,翟和朔屏住呼吸,匆匆掃了眼,視線自上而下從闫裴周臉上掠過,眉毛眼睛鼻子,其實哪裡都親切。
他對闫裴周已經很熟悉很熟悉,但又不隻是因為這張臉。
闫裴周和他提起數月前橋上的貓鼠遊戲,手仍然搭在欄杆上,是個時刻準備好将他攔住的姿勢。
闫裴周作了個假設:“……如果,隻是說如果,當時我晚了一步,差那麼一丁點距離但就是沒拽住你,你是看不見今天的煙火的。”
翟和朔默許了他的說法,心裡卻想,如果那天沒被拉住,已經化身為水鬼的他或許也有看見這場煙花的機會。
欄杆底下有一點濕潤,離水太近,早晚總要凝出點露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