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爾心裡想着怎麼同時擺脫讨厭的衛兵和讨厭的披肩。隻是一進入母艦,緊張,壓抑的情緒就貼上全身,宛如高溫沙土下的蟻穴在鼓噪不安,讓她頓時陷入警覺狀态。
昔日的連接成排的休息室被衛兵拆卸成建築材料運走,透明觀光走廊也被覆蓋分割成為多條僅供士兵出行的通道。
休息室尚且如此,等到奧黛爾見到活動室,幾乎立刻察覺到昔日裡奢靡悠閑,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氛已經一掃而空。
幾乎所有的孕母都聚集在一處,盡力維持着無所事事,目中無人的态度。隻是現在無人主持,孕母們即使打扮的再漂亮,也像是一簇一簇即将枯萎的觀賞鮮花。活動室僅用懸浮椅與餐桌裝點,燈光低垂,比起往日裡的節日盛況可謂凄涼。
看見奧黛爾,他們安靜了片刻,目光總是繞不開她的新手臂,最終還是一個接一個上前低頭祝賀,說一些期待旅程順利,後會有期之類的官方禮儀用語。
桑夜宮與火條麻都已經缺席,現如今小椿成為了那個縱情飲樂的領頭人。他依然披着濃重妝容,泛紅的眼珠像是兩汪虛浮的死水,盈盈泛出惡毒之色。
“這事還沒完。”
他舉起酒杯,但是反倒被酒潑了一身:
“等你到了暴風地……他們會……我們……會有人替我們……”
從小椿背後的陰影裡,忽然鑽出來一個不起眼的身影——是那個矮矮胖胖,總是躲在桑夜宮身後的砂子。
砂子擡眼瞥向奧黛爾,微微一點頭,然後低頭團起手帕替小椿擦拭酒水,然後拿出酒壺。
小椿一把奪過酒壺,對着奧黛爾舉起:
“敬奧黛爾和那位神通廣大的雪姬。我們會再見的。”
奧黛爾早已料到會有此情景。
“不用了。”
她說道:
“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小椿的眼色變了好幾輪。砂子還想接過酒壺,被小椿推到了一邊。
卡耐安忍不住俯身提醒奧黛爾不應該這樣無禮,因為将軍對孕母的去向還未做出最終決定。
奧黛爾擡頭看他:
“是嗎,我還以為他們至少知道自己要去哪呢。”
她望向小椿,誠懇道:
“對不起。希望你能去好地方。我也可以為你們介紹一些蝴蝶。他們很喜歡你。”
小椿立刻捂着臉尖叫起來,讓衛兵帶走奧黛爾:
“惡毒的雌性!我要聯系那些遠在暴風地的教派,讓他們……”
卡耐安立刻護住了奧黛爾,輕聲與對方交談幾句。對方方才搖搖晃晃地離開。
卡耐安回身,奧黛爾正在無聊地拔着卡諾安的翅膀。
“好啦,好啦,大家都在為分别傷心呢?”
在狀況亂作一團時,克拉搖搖晃晃地出現了。他像往日裡一樣因為醉酒而口齒不清,被金環纏繞的尾巴勾着酒瓶,渾身上下都飄着熱乎乎的酒精味:
“奧黛爾!你好哇。我剛剛旅行回來,就聽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要緊,我來勸勸他們——”
他放下酒瓶,湊到小椿面前去叽咕幾句。大概是被拒絕了,他無所謂地搖頭道:
“哎。沒必要那麼傷心嘛。你們這樣吵鬧下去,也不會讓将軍更憐惜你們一些。事到如今,我建議還是放寬心吧。或者,你們更喜歡祈禱,那就拼命祈禱。”
小椿哭鬧的渾身閃粉都在流淌下墜。克拉尴尬地一甩尾巴,順走了桌面上的酒壺,溜走了。
“這裡是怎麼回事?”
一聲嚴厲的頓喝聲從房間另一頭傳來。
衆人回頭,一起望着瓦娜踏着铮铮腳步聲從黑暗處出現。
他還是一樣衣着簡樸,小巧嚴肅的臉龐浸泡在手持的虛拟屏幕投影之中。有了流淌的數據信息光芒照映,他似乎忽然變成了此處最具有權威的人。
“小椿,克制好你自己。”
瓦娜繞開地上的酒水痕迹:
“保持形象是孕母的職責。更何況,考慮到奧黛爾可能受到影響,這裡絕不允許任何人随意散播謠言。”
最後一個詞被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奧黛爾饒有興趣發問:
“什麼謠言?”
沒人理她。
小椿咬牙切齒地,抹着自己在衣襟上化開的化妝品痕迹,然後将手帕也毫不在意地扔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