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條麻在水池裡膨脹成為撕裂記憶的怪物。他也如同現實中的桑夜宮一樣,身軀變黑,皮膚裂開的縫隙裡生長出細長黑色觸肢,從各個方向封鎖雪姬的去路。
“你!你!你擅自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雪姬猶如狂亂思緒之中流竄的火光,每一次被觸肢封鎖之時都在其表面造成創傷,然後輕輕從縫隙之中溜走。記憶化為的實體在怒吼,然而拿她毫無辦法。
被兩股糾纏的意志擠壓的虛空裡倏忽出現一道裂痕,其中有人将雪姬拽入其中,裂縫随之緊閉。
記憶中的雪姬的身影消失之後,火條麻也返回了毛蟲的形态,輕飄飄掉入噴泉池中。他茫然在水池中飄蕩,俨然依然是那個柔弱,毫無反抗之力的毛蟲孕母。
水池中的黑水卻漸漸清澈起來,露出了下方無數毛蟲的屍骸和毛發。
從水面另一端觀察的雪姬松了口氣,輕輕拂過自己的傷口。即使是在記憶裡,受傷依然真實。
她回身望向身後那人,注意到了這是她在記憶中忽略的一方小角落。
“諾曼?”
被她叫到的人微微一點頭,回以得意的表情。
“不用謝。”
這樣一個純黑色的逼仄空間裡,唯有他的身形在發光。四周亂七八糟堆積着古怪物件:老式飛行器,某年某月的飛行器日報,蠕動的血管,孕母标本,卵鞘,玩偶,孕母的身體部位做成的玩偶,食物模具,真實的食物,如此種種從他腳下一直延伸到遠方。
雪姬隻看了一眼就明白過來:
“你……是你把自己的意識放進了火條麻的腦内,然後又給桑夜宮注射了寄生蜂幼體?”
諾曼無趣地攤手:
“誰知道呢?如你所見,我隻是諾曼的意識的一部分。”
“現在立刻喚醒火條麻。”
“我不知道。”
“你說什麼?”
“我做不到。”
“在我被困的這段時間裡,奧黛爾正在危險之中。”
這才是記憶中虛幻的諾曼唯一露出情感的時刻。他很快從雪姬的反應察覺出自己被騙了,惱怒地回到自己的雜物堆裡去:
“你說什麼都改變不了這裡的定律。”
一份表面還挂着糖霜的水果酸糕被他從雜物堆裡拿出來,在他手中即刻化成一攤灰燼。然而他還是保持着托舉它的姿勢,若有所思:
“凱旋普拉薩酒店,外送訂單。那時的甜點比現在好得多。記憶裡的一切都比現在好得多。”
“還有其他人活在記憶之外。”
雪姬走到了他面前:
“諾曼,我必須立刻回到現實中,帶着火條麻一起。奧黛爾還在等着我們。”
這次雪姬一拍手,所有的景物都被取消。諾曼獨坐在黑暗中,态度依然強硬:
“告訴我,在現實中,我們解決了那個問題嗎?”
雪姬回答的毫不猶豫,不牽動一絲情緒:
“在現實中沒有我們。隻有孕母和軍事顧問而已。”
諾曼哦了一聲,皺眉看着她難得展示出來的傷口,眼神低垂下去。
“很高興我們到底解決了。”
他起身,帶雪姬來到黑暗邊界處,舉手觸碰那一處黏着的邊緣:
“即使我想幫你,也做不到。因為……”
一陣震動傳達到諾曼指尖,就像漆黑無光的黑色油脂海面忽然掀起了波瀾。毛蟲的頭部與邊界搏鬥,從它腐爛的身體裡伸出的幾百條手臂伴随着尖叫聲噴薄而出。
“雪姬……雪姬,我能聞到你的味道。你到處逃走的蹤迹……出來。出來!”
諾曼搖頭,他背後出現了一道浮空的白色小門。
“你看見了。”
他打了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