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來,泡泡已經不在自己的繭房裡。不過他在通訊器上留了一行留言:
“因公出差,特此請假。我會帶好吃的回來的。(蝴蝶圖标)(聚會圖标)”
繭房上也挂了一個他手工縫制的布标簽:
暫時外出。
昨晚從集市上拿來的贈品糖果包裝袋被他展開,貼在了繭房上,還标注了日期。現在繭房簡直像一面粘貼了過多的勝利徽章的旗幟。
她一個人沒待多久,蜜兒主動過來和她搭讪,問她要不要去母艦外圍四十區的透明走廊上看看風景。
“有一段走廊被意外損毀了,但是最漂亮的部分還在。從那裡能看見很好的風景,還能看見微光集市上亮燈的情況。”
蜜兒說話比前幾次平緩了一點,但走路時永遠躲在她身後:“當然啦,我想您回母艦的路上肯定什麼都看過了,一點也不稀奇。”
奧黛爾對有人跟在自己身後這件事十分不舒服,每走幾步必定回頭看一眼蜜兒,他便用無辜眼神歪頭看她,兩人禮貌而疏離。
而透明走廊上确實也沒什麼可看的。尤其是當她已經心系集市上的種種新奇物品的情況下,身邊有陌生人隻會打擾她計劃着怎麼再去一次集市。隻有蜜兒一路找着話題,最後借着要給她畫海娜(海兔的身體彩繪習俗,用特殊炭筆在體表畫出複雜的紋路)的名義,拉她在走廊上坐下。
蜜兒拿出炭筆,偏着頭仔細在她手腕上畫出大緻輪廓:
“……您作為異族,初來母艦上一定也受到了排擠吧?”
她默認了。
蜜兒小聲說着她很幸運。
“幸運?”
奧黛爾直覺上不喜歡這個詞。
“幸運。雖然您可能不是第一個為将軍成功孵化繼承人的孕母,但是您絕對是最受關注的。”
炭筆斜擦着手背畫出一長串線條,奧黛爾不舒服地縮手,被他拍了拍手背:
“放松一點點,馬上——你就能看見效果了。”
現在還看不出來他畫的是什麼。奧黛爾隻覺得自己的手臂上一片黑糊糊,而蜜兒還在胸有成竹地往上繼續添加線條。
透明走廊斜下方,母艦的客人通道正在膨脹展開,似乎有一艘陌生飛行器正在靠近。有趣的是這艘飛行器的形狀扁平,顔色灰黑,像一條不懷好意的魚。
奧黛爾換了隻手讓蜜兒畫,自己眯眼找着角度觀察飛行器上出現的菲林魚人,因此蜜兒在她耳邊輕聲說話的聲音更加無足輕重。
這句話在腦内盤旋,重組,慢慢地在她腦内敲響疑問的警鐘。
“你是說……”
她收回了目光,想在蜜兒的臉上找到可疑的蹤迹,就像在水面上尋找獵物呼出的氣泡一樣:
“你想和我去見諾曼?……為什麼?”
一瞬間湧上來的問題太多,她隻能做此反應。偏偏就在此時此刻,她還能完整地在腦海中拼湊出諾曼的笑容:
微微揚起的臉,臉龐毫無血色,稍有不慎就會忽略過去的冰冷眼神。
她毫不懷疑母艦上的所有孕母都認識諾曼,而且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都樂意和他閑聊說笑,好像他是什麼自助餐上的昂貴小點心。
“對。”
蜜兒吹了吹炭筆,用嘴唇潤濕它,堅決說道:
“他護送了您回到母艦,而且他也為瑪琴家族工作過,看來他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也許有機會的話,你能帶我去拜訪他?”
奧黛爾想收回手。兩臂散發出的油墨味道熏得她頭暈眼花。
“等等。”
蜜兒低頭用臉頰貼着她的手臂。他的身體潮濕而柔軟,貼在她的皮膚上涼透骨髓。
他擡頭看她,讓她看自己的手臂:
“你看,好了。很漂亮哦。”
她手臂上雜亂無章的線條暈染開之後居然變成了糾纏的海草圖案。海草中有線條簡樸的遊魚和貝殼,手腕上還用花體字描出了她的名字。
他牽着她的兩隻手,誠懇說道:
“母艦上值得結交的朋友太少了。您不覺得自己應該多一些朋友嗎?”
奧黛爾不想過多解釋,草草答應。
對面的客人通道裡,雪姬出現了。她換上華貴的珍珠外衣,頭戴寬大的粉色褶邊禮帽,帽檐每一次被氣流吹的搖晃起來,都露出内襯上的紫色眼睛花紋。這樣打扮的雪姬比初次見面時要顯眼的多。
蜜兒說道:
“……啊,雪姬一定在引導客人參觀母艦。不知道這是不是将軍賜予她的特權之一?我們的将軍和紫夫人交好,連帶紫夫人的孕母也在母艦上得到了如此優待,有人的心裡一定開始害怕了。”
雪姬和魚人們交流的很愉快。她那頂粉色帽子不斷在魚人的水箱之間出現,像鈎餌一樣吸引着魚人的動作。沒過一會,諾曼和其他軍事顧問也來了,和雪姬說了幾句話。客人通道上瞬間擁擠起來。
雪姬仰起頭看諾曼,兩人似乎十分放松。她取下衣服上簪的一小束鮮花遞給他。諾曼接過花似乎微笑了一下,又好像隻是咧了一下嘴,快速轉身背對窗戶。要從奧黛爾這個角度看清楚全貌實在是太難了。
蜜兒讓奧黛爾注意看諾曼身邊的那幾個人:
“我覺得軍事基地确實有意和将軍建立新關系。看那幾個新來的顧問,都有意識解析師的頭銜。好像名字叫……”
奧黛爾打斷他:
“為什麼我們不現在去見諾曼呢?”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