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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太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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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臣,”郭太後轉過身來,半張臉陷在陰影裡,似笑非笑,“看來尚書的意思,是要利用這天子遇刺的鬧劇,處理掉一些人啊。讓孤猜一猜,這些人中,功過忠奸皆不論,錯隻錯在礙了尚書的眼,是不是?”

“若為陛下安危之故,臣擔了這陷害忠良的罵名又何妨?”

她一擡手,止住了李逢吉的話頭。

“你們私底下愛做什麼勾當,天家沒興趣,也不會多問,但尚書也切記,千萬莫要污了這金銮殿。陛下心慈,對卿尚有師生之誼,何以報之,想必尚書也自有高見。”

李逢吉颔首行禮。

他退下了,偌大的殿宇此刻隻剩下郭貴妃一人,陰涼涼的。她癱坐在案前,閉目片刻,耳畔反複回蕩着李逢吉說過的話。

她想起了順宗李誦,也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先帝李純。李純在李誦之死上并非全然清白,自己與李恒在李純之死上也絕不無辜,而引發這些事的導火索,不正是那幾個“孤臣”在朝中打破平衡的局勢,一朝翻雲覆雨,惹來千人所指麼?

宮闱中人,天生就能容得下更多秘密,皇位也好、權柄也罷,不過一個鍍了金鑲了玉的“利”字。莫說君臣之間,哪怕引得兄弟阋牆、父子反目,甚至夫妻互戕,那都再尋常不過了。

可唯有李恒,自己的孩子、郭家的血脈、大唐王朝的九五之尊,決不能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太液池的水氣乘着風四散開來,潤澤周圍數裡,四方天空也有白雲層層疊疊,日光在其間時隐時現。

李宗闵在這樣的天氣裡跪在殿外戴罪,有清風鳥語相伴,倒也不算太受折磨。他幾天下來根本無從安睡,眼下兩道烏青更顯面容憔悴蒼白,手腕上纏着的白紗布攏在袖口裡露出一角,若是細看,隐隐可見紗布上似被染出一片殷紅。

“……大家,李舍人已經在外跪了大半天了,您就看在他為您放血做藥引的份上見他一面吧……”

“滾!朕說了多少次了不想見他!滾!”

李恒心情煩悶,魏弘簡在一旁絮絮叨叨更是令他火氣上頭,抄起一個枕頭朝他砸過去,誰知動作太大牽動傷口,疼得眼前一黑,倒回床上。

差點被人一刀鎖喉,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沒有不生氣、不懼怕的。李恒休朝數日,朝自己身邊的宮人、侍宦撒氣撒了個遍,心裡的火卻絲毫未減,像是根本不知該去恨何人一般,也像是人人皆可恨。

隻要一閉眼,那簇輕柔的紅紗就不受控制地覆面而來,美人的臉前一瞬還分外妩媚動人,一眨眼就變成雙目充血的索命厲鬼,揮之不去擺脫不掉。

憑什麼要賴在朕身上?這種事,要怪隻能怪你們命不好!為什麼要報仇?安享富貴不好嗎?活着不好嗎?都是瘋子!瘋子!死有餘辜!既然喜歡沒苦硬吃,那朕就找人做法事,叫你萬劫不複!

不對……不對……朕遇險時,他們在幹什麼?元微之在幹什麼?他在袖手旁觀,在看朕笑話!

“把元稹給朕叫來。”

他沖魏弘簡冷冷地命令道。

“啊?那、那奴婢這就去傳召……”

“叫他馬上來!半個時辰内見不到人就把你腦袋留下!”

元稹匆匆趕赴清晖閣,遠遠地在門口看見了仍跪着的李宗闵,心裡咯噔一下。李宗闵也看見了他,輕輕搖了搖頭以示擔憂,亦有懇求之意,希望至少能讓陛下給自己辯解的機會。

隔着薄薄一扇門,殿内殿外俱是寂靜得令人渾身不自在。元稹點了點頭,待接引太監通報後,走進殿内。

身後的門被吱呀一聲關上。

“微之!微之你來了,”李恒隻着中衣從屏風後匆匆跑了出來,頸上裹着厚厚幾圈繃帶,“朕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元稹忙跪下請安,“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可逢兇化吉。”

李恒也不叫他起來,自顧自在他跟前一坐。這熟悉的場面令元稹下意識感覺有些發毛,為李宗闵求情的話哽在喉間,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可已經有人想要朕的命了!她那時離朕,就這麼近,”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越來越激動,“微之,你不會不管朕的,不會離開朕的,對不對!”

“這是何意?”元稹連忙安慰道,“陛下遇險,臣自然焦急萬分,怎會棄陛下而去?”

他說的是實話,當時事發突然,他盡了最快的反映速度給離得近的李德裕順手遞上了一個燭台當武器。李恒的意思莫不是怪罪自己沒能當場上前同刺客打起來?可且不說幾個反應更快的健碩護衛尚且沒能第一時間摁住她,就憑自己一把年紀了手上沒勁身上也沒勁,他也不怕自己一不小心掄到他李恒身上?

當然,他沒敢當真這麼說。

“不對!你所作所為,根本、根本……”李恒忽然厲聲喊叫起來,眼睛都紅了一圈,“你何曾真心待朕好過,你的忍讓、你的順從不過是有利可圖,你們都是這樣!先帝也是這樣、阿娘也是……就連、就連朕自己都是……”

他語無倫次,越說越哽咽,漲得臉頰通紅,連傷口疼不疼也感覺不到,最後竟崩潰地抓着元稹放聲哭了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

元稹聽着他的話,心裡全然不是滋味。到底隻是個二十來歲的凡人,逃不脫七情六欲,在這廟堂之上尋一顆真心,談何容易。他任由李恒抓着自己,一瞬間的恍惚與心軟,令他有些失神,遲疑着伸出手輕拍上了李恒的背。

後者身子輕微一僵,似是不可置信,也清醒了不少,想起來自己還是個皇帝,如此癱坐在地挂在臣子身上哭,成何體統。他坐起身,擦了擦眼淚,在元稹眼中望見了難得的心疼與憐憫。

他似乎被這眼神沖昏了頭,心裡莫名一陣激蕩,想要立刻抓住些什麼,慌忙問道,“那、那愛卿可願為朕殉葬?”

這一問給元稹問懵了。

隻見李恒一臉真誠,眼睫上還挂着淚珠,正望着自己急不可耐等着聽答案,不像是演的。

“怎麼說這種喪氣之語,”他歎息一聲,耐心勸慰道,“臣已年過不惑,可陛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該思及身後事的是臣,不是陛下。”

“那就是不願。”

“是,臣不願。若說臣此生最大的榮光,莫不過此時此刻,得陛下厚愛登宰相之位,此一事陛下若要收回,臣絕無怨言。可身家性命非但受之于父母,更受之于天地,可殉道,不可枉死。”

“行了!”李恒不耐煩地别過臉去,支起身子站起來朝禦座走去。自己不過一句玩笑話,又不是真的要把他當場勒死,他倒把自己貪生怕死解釋得這麼清新脫俗。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仍不想放過,複又問道,“那若是朕今天一定要賜你死呢?”

“那臣就謹遵聖谕。”

元稹從進殿到現在一直跪着沒起來過,此刻腿已經麻了。他見李恒似乎已經鬧夠,不失時機勸道,“隻是臣希望在死之前,陛下能見見李舍人,至少給他一個認錯的機會。”

片刻後,殿門複又開啟,李宗闵撐着地緩緩站起來,膝蓋疼得幾乎使不上力。

他忍住不适行一禮,走進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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