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初家弟子傷亡十分慘重,數十人的隊伍,一陣肅殺,隻寥寥餘下十來人,之間從林子趕來救援的弟子,無一人踏出了林子。初桐帶着幸存弟子,走進那片林子,不知她要帶着這些弟子去往哪裡,也不知前方是否可以讓她稍作停留。
一行人緊緊圍随在她左右,遊魂般地往前走。
楚南星幾人墊在最後,他們有動過不随着前走的念頭,但最後看着這群渾身是傷的初家弟子,到底不忍心,想着還是去看看林子那頭是什麼吧。
林子幽暗無光,一衆人便撿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馬燈引亮。
走了許久,就在楚南星以為這片林子廣袤的無邊際時,幾點青碧色的光,蓦然闖進眼裡,在他的視線内高高低低,漂浮似的飛着。看着很像是夏夜裡的螢火蟲,但這點光卻比螢火小的多,猶如針尖。
幾人的步子微頓,看着逐漸增多的光點,驚疑不定。
針尖似的光點,似蟄伏在草叢裡的蟲子,被他們的行走驚擾,倏然成群地從草間飛躍而起,頃刻就在他們眼前拉起一張光幕。
“别擔心,我們到地方了。”走在最前的初桐出言安撫道。
白知禮卻沒顯得多害怕,倒是對這些光點頗感興趣,伸出去抓了一把,攤開手時,卻見掌心一片空,可她方才指尖分明是有觸到東西的感覺。當下将空空的手掌伸到楚南星眼前,“哥,哥,這些蟲子抓不住!”
“什麼?”
楚南星疑惑地看了白知禮一眼,随後也伸出手抓了一把。五指穿過那片光幕時,他感受到如同葉尖掃過的感覺,可攤開手,掌中空無一物,不信邪地将手挨近到眼前,瞪大了眼睛,用力地去瞅,也沒發現掌心有一絲一毫的東西。
“這些不是蟲子麼?!”
在楚南星伸出手去抓時,商陸跟月朗也同時去抓,結果也如白知禮一樣,手心裡什麼都沒有。
月朗将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這初家整的什麼稀奇玩意?”
說完,他不死心地沖那片光點胡亂抓了幾把,但掌心依舊是空空蕩蕩。
“給我一截布……”月朗一邊說着一邊沖商陸伸出手。
商陸看了眼月朗伸到面前的手,一邊不解地問,一邊從自己的衣擺撕下一片布遞上去,“要做什麼?”
衣帛撕裂的聲響,引得幾步遠的楚南星回過頭,正好看見商陸把碎布放在月朗手心這一幕,于是微微偏了下頭,“這是要做什麼?”
月朗拎起那截碎布,抖了抖,“這稀奇古怪的玩意,我兜點回去研究研究。”
“可是裝起來不都熄了麼?”
白知禮一邊困惑,一邊掏出手帕,翹着手指捏着帕子的四個角,做成個簡陋的網,小心翼翼沖那片光點兜去。
那群光點,不閃不避,乖順地被白知禮兜了起來。
白知禮将帕子的四角合攏起捏緊,着急呼喊楚南星,“哥,快,快幫我系一下。”
楚南星的手從胸膛劃到腰腹,頓了一下,随後麻利地解下玉佩,拆出串掉的紅繩,極認真地在給白知禮手裡的帕子兜仔細綁緊,“好了,這點兒大,像個包子似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随手折來根草棍,“用這個挑着,當個小燈籠。”
白知禮兩手托着帕子兜,忽閃忽閃的光,映照在她的眼裡,像是發光的星子般璀亮,隻聽她略帶可惜道:“真好看……有點小……”
她的話剛一出口,還沒落地,楚南星就開始動手脫外袍,準備給白知禮兜個大的燈籠。
“咳咳……”
忽地背後響起兩聲清嗓聲,楚南星聞聲看去,就見商陸微微擡了下下颌,他立即領會,扭頭向前方看去。
在距他七八尺的地方,兩三名初家弟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向他們,似在等他們。
楚南星當即将脫下的衣裳穿了回去,攥過白知禮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等有空,哥再給你做個大燈籠。”
白知禮被楚南星拉着走了兩步,人才稍稍緩過神,看着等在前頭的初家弟子,小聲道:“哥,其實我們不跟着過去,也沒什麼吧?”
那初家弟子站在哪兒,大有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的架勢。
楚南星,“怪哥,剛才就不該心軟,就該她走她的,我們走我們的。”
說話之際,倆人已走到幾名初家弟子跟前兒,這時楚南星發現這三名初家弟子,并不是從林子外來的。林子外的初家弟子經曆了不知幾場的惡鬥,從頭至腳血迹斑斑,而眼前的初家弟子,從上至下潔淨如新,臉上不見半點憊态,見了他甚至還揚起幾分得體的淺笑來。
轉而又想起方才初桐那番安慰之言,如今看來,那并不是什麼安慰之言,而是如實相告。他們的确是到地方了。
随着這三名弟子往前走了一忽兒,四周的光逐漸暗淡,不過幾個呼吸間,光點便已完全消失,四周又陷入幽暗中。
楚南星不禁回頭望了望,隻見到一片幽深的林子,就仿佛他們方才就是從林子裡走出的一樣。但其實他并不知道,那片光幕将他們指向了何方,身前的林子,與身後的林子是否是同一片,他分辨不出來,因為從眼裡看去,這兩者間并無分割,俨然是一體的模樣,若非他見過那古怪的光幕,他也會覺得這兩片林子,其實就是同一片。
白知禮也察覺到不尋常,有些害怕的往楚南星身邊靠了靠,“哥,初桐他們在前面。”
“别怕,哥在呢。”
楚南星先是安撫了白知禮一句,繼而才擡眼向前看去。就見在不遠,初桐,還有那群林子外的初家弟子,也停了下來,在他們面前,亮起一大片的光,而光的背後,黑夜裡是一棟棟的屋舍。
楚南星立即明白了,此地是初家在城外的駐守點。
一般仙門主家會在城内,城外設立三至四個駐守點。這幾個之間并不互相聯系,每一個點都是獨立,點中弟子隻聽屬駐守點的長老,或是領司,而這二者,必是當今掌門的心腹,亦或值得信賴之人。
駐守點是掌門暗中的力量,沒人知道有多少個駐守點,也沒人知道一個點裡有多少人,更沒人知道鎮守此點的頭領是誰。
幾人走了過去,卻發現氣氛有些怪異。初桐站在最前,腳邊是躺在木架上的初常。她的面前,大約半丈的距離,站着一老一壯年之人。
老人須發雪白,颌上的白須,幾乎垂到腳面,手拄着根烏紅木杖,卻站的器宇軒昂。壯年人落後半步,站在他的身後,方正的臉上蓄着把濃密的黑髯,從鬓間連接到下颌,仿佛臉上蒙了張黑巾,隻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這兩人背後,站在十來名初家弟子,各個手提一盞馬燈,看着對面死了逃生的師兄弟,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反而帶着幾分意外,好似在他們的預料中,初桐和那群初家弟子,已然是必死的結局。這撥初家弟子,有些古怪。
反觀初桐這邊,表現的也有幾分耐人尋味。按理現在在他們面前的,是同一宗門,甚至在不久前還曾不計生死前來救援的師兄弟,可他們卻好似對面站着的是變化莫測的敵人般,各個具是一副戒備的神态。
楚南星還沒搞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商陸在兩撥人身上瞥了個來回,便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