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上了飛機。
華鴻曉發現那幾個電飯鍋就坐在不遠的地方,一路上吵吵嚷嚷地聊天。
在他們方言的轟炸下,華鴻曉總算聽力理解有所提高。
聽出來他們好像是要在法國轉機去西班牙打工。
沒想到打工還能打到國外。華鴻曉算是開了眼界。
“要坐十二個小時呢。你愁不愁?” 馬駿笑着問。
“不愁。這多舒服啊!我從家鄉來同醫上學,要在火車上站十二個小時呢!”
“啊?火車上站那麼久?” 馬駿睜大了眼睛。
“是啊。我們家鄉都沒有火車直達同醫這邊。我來的時候需要先坐汽車幾個小時,然後在另一個城市的一個小火車站中途擠上一列火車。”
華鴻曉開啟了憶苦思甜模式。
“那個小火車站不是始發站,所以車站根本不知道賣出去的票能不能保證你上車。他們隻管多賣多賺錢。我們買到票以後就在站台上等着。火車一到就拼命往上擠。有擠不上去的。有爬窗子的。我這次來還好,碰到幾個老鄉,幫着我和我爸媽一起擠上火車。上去以後哪有地方給你坐啊?站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快到站了才有地方坐下。”
馬駿認真地聽着,眼神裡充滿同情。
華鴻曉其實講的稍微有一些誇張。不過他很享受訴苦的時候馬駿看着他的眼神,很溫暖。
那就讓苦水更濃烈一點吧!
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
也許是倒的苦水結出了甜美的果實,一路上馬駿對華鴻曉,比平時還要更體貼照顧。
就連空姐發的餐盒,馬駿也會打開包裝以後遞給華鴻曉。
華鴻曉覺得這一路都在享福。
除了吃。
他的中國胃,實在受不了飛機上發的食物,摸着冰冷,吃着像嚼蠟。
“你得提前适應适應。到了法國,一個星期每天還不都吃這些東西?” 馬駿提醒他。
華鴻曉點點頭,生生吞下了那小半盒奶酪。
幾個小時以後,電飯鍋們吵累了,開始鼾聲如雷。
華鴻曉側頭看看馬駿,她也斜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的身體随着呼吸均勻地上下起伏,很溫馨的感覺。
可惜她靠的是遠離自己的方向。
華鴻曉也閉上眼睛想睡一會。
他的睡眠向來很輕。在火車飛機上這種嘈雜陌生的環境,很難睡着。
但是這次,大概是太困了,很快他就聽不到機艙内低沉的轟鳴了。
可是他突然感覺到異常寒冷。
好像寒風在輕輕吹拂自己。
耳邊仿佛還有輕輕的呼嘯。像是遠處的冰川深處傳來的風聲。
又像人聲。
“鴻曉。”
是有人在叫他。
聲音聽起來就像寒風吹過冰冷的草原,明亮而冷豔。
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
是她?她怎麼會在這?
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遠處高聳的雪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光芒,就像一顆巨大的寶石。
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火光。
華鴻曉拔腳向火光走去。
火焰越來越清晰,和周圍的冰雪對比,就好像冰與火的奇妙共舞。
華鴻曉越走越近。他的眼神始終固定在那火光上。
火光越來越亮,熱浪仿佛要将他吞噬。
終于走近了,他看到一個人站在火焰後面。
瞳。
她的裝扮與以前看到的截然不同。身穿一襲銀白色的長裙,黑色的頭發披散在肩上。
随風擺動的頭發閃耀着太陽的光澤輕拂着白色長裙,就好像跳動的火焰映射在周圍的冰雪上。
晶瑩剔透的眼神,在火光照耀下,好像古老冰川裡跳動的火焰。
等到華鴻曉走到跟前,她臉上的線條突然變得柔和,薄薄的嘴唇微微揚起,眼角也開始微微上翹。
她是。。。。。。對我笑了?
“你來了?”
聲音仍然像風一樣靈動,但是再也不寒冷徹骨,而是透着一絲溫暖。
“這是哪。。。。。。你怎麼會在這?。。。。。。我怎麼會在這?” 華鴻曉又有點張口結舌。
“這是我們的家呀!” 瞳格格地笑起來。
即使卸下了神秘的面紗,她還保持着神秘感。
華鴻曉看看周圍的冰雪,又看看她的長裙。
“你不冷嗎?”
“這麼關心我嗎?” 她又笑了,眼神裡竟然有一絲羞澀。
華鴻曉更感到害羞。
每當害羞的時候,就是轉移話題的時候。
“這是。。。。。。磨坊?” 他想到了瞳送給他的磨坊銅錢。
那這個地方會不會就是那個神秘組織的所在地呢?是不是也叫磨坊呢?
“我給你的信物,還在嗎?” 瞳偏着頭看着他。
華鴻曉連忙在身上搜索。他記得自從上次寝室失竊,他就把銅錢也随身攜帶了。
可是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信物不在了嗎?” 瞳的語氣裡有一絲失落。
“不是。在的。讓我再找找。。。。。。“
”我給你的手表,還在嗎?” 瞳突然又問。
華鴻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腕。這塊表是從不離身的,特别是上次籃球場的失竊事件以後。
可是這次,兩隻手腕上都沒有。
華鴻曉覺得不可思議,慌慌張張地擡起頭來解釋。
“表我一直都戴。。。。。。”
突然,他怔住了。
因為在火焰的另一側,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瞳。
一樣的長裙,一樣的眼神。
剛才那句話,好像就是從她那邊發出來的。
“我。。。。。。你。。。。。。你們。。。。。。” 華鴻曉幾乎要語無倫次地叫起來了。
“鴻曉,鴻曉!” 她們兩個也一起叫他。
好像她倆誰都感知不到,旁邊有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華鴻曉感到頭都要炸開了,連忙用手捂住太陽穴,閉上眼睛。
“鴻曉!鴻曉!” 繼續有聲音叫他。
這次好像是另一個聲音。
他睜開眼睛。
低聲轟鳴的機艙,柔和的燈光。
還有馬駿的臉。
那張每次做實驗時驚醒後可以讓他平靜下來的臉。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馬駿問。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 華鴻曉揉了揉太陽穴。
就跟剛才夢裡自己最後做的動作一樣。
好在這次看到,手表就在自己手腕上。
“我以為你隻有做實驗時看到什麼場景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呢。沒想到做夢時也這樣。你經常做噩夢嗎?” 馬駿一邊說話,一邊把頭頂上的服務鍵按了下。
“沒有。我剛才什麼反應?”
“就是身體扭動,呼吸急促,最後大叫了一聲。跟好幾次做實驗結束時一樣。”
華鴻曉這才發現,前面幾個電飯鍋正回過頭來朝自己這邊指指點點。
“應該是做噩夢吧。我又沒有躺在振蕩器裡。”
華鴻曉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沒底。
因為他記得,以前夢中見到的場景和人臉都是模糊的。剛才看到的,真真切切,就跟親眼看到的一樣。
或者說跟通過别人的意識看到的一樣。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一個空姐走了過來。
“請給一杯水,好嗎?” 馬駿帶着禮貌的微笑說。
“當然可以。稍等。” 空姐帶着職業的微笑走了。
“也許空調太幹燥了。多喝點水就好了。” 馬駿轉頭對着華鴻曉,她的微笑很真誠。
“再過一會我們就到法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