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本就清寒，入夜更甚。即便有靈氣護體，指尖也被凍得冰涼。若此刻能在這湖畔擁爐釣雪，美滋滋烤上一條大肥魚，是再好不過了。

從前在凡間，白幽姬最愛這般附庸風雅。她仙人之軀，并不怕人間的寒意，但總是被迫穿得毛茸茸……那時身側尚有人陪。

現在嘛……白幽姬暗暗歎一口氣。也不知南宮霁此刻在做什麼。

“想什麼呢？”文芮排查完附近，轉身正準備往前走，見白幽姬絲毫沒有跟上來的意思，不由出聲提醒。

“我在想，這個地方不僅适合釣魚，還适合……釣人。”

文芮眉毛聳動一下，“什麼意思？”

白幽姬笑了一聲，學着對方的樣子聳了聳眉毛，眼神示意文芮擡頭看。

一束金光自半空砸下，直沖二人而來。

白幽姬仰頭，動也沒動。她靜靜看着越來越清晰的人影，劍光将她的眼底映得一片雪亮。

文芮立馬反應過來，判官筆淩空一揮，八卦金剛罩随即結成，輕飄飄迎上去。

兩股剛猛的勁道碰撞在一起，在空中激起一陣陣氣波。

僵持了幾息，偷襲那人率先支持不住，被靈力掀飛。一聲慘叫貫徹山林。

“什麼人？”文芮厲聲。

半空中顯出一圈人影，結出一張複雜法陣。光芒最盛處站着一個女修，玄色衣袍獵獵，神色極為肅穆。雖然年輕，眉間已有了淺淺川字紋。

東南角上傳來一個男聲，“大師姐，她就是那個散修。”

呵，真是冤家路窄。白幽姬不動聲色後退一步。

被稱作大師姐的女子似是沒聽見這話，直接略過白幽姬，向着文芮拱手道，“在下劍宗姜昭珩。早聽說天機閣的陣法精妙，百聞不如一見。”

“多年沒見，劍宗還是這麼不講武德。”文芮冷哼一聲，往白幽姬身邊靠靠。

姜昭珩吃了一記陰陽怪氣，神色未變，“形勢所迫罷了。既然入了賽場，就要有競技精神。”她緩緩抽出身後長劍，“留下鳳依尾羽，就放你們過去。”

……威脅意味太過明顯了。

“要是我說不呢？”文芮皺了眉頭。

“那自然是技高者得。”

話音未落，劍修紛紛拔劍，劍尖整齊劃一。頭頂的靈力瞬息間變換了結陣方向。劍氣在陣中彙聚成一隻振翅欲飛的金烏。那金烏盤旋哀鳴兩聲，如箭般俯沖下來。

這波攻擊着實猛烈，劍宗衆修士通過陣法将劍氣聚攏在一處，充分發揮了人多抱團管得寬的優勢地位。

萬千劍意敲打在八卦金剛罩上，火光電閃将文芮的臉色映得蒼白。

“能撐住麼？”小輩們打得熱火朝天，白幽姬倒看得開心，就差搬上小闆凳拿一把瓜子了。

“你也不來幫忙。”文芮咬牙，額間出了微汗。

“我要參與進去大家都沒法玩了。熱熱鬧鬧的才有趣嘛。”白幽姬瞧熱鬧不嫌事大。她近來出手，都謹慎地将靈力拘束在元嬰境内，除了夜會情人的那一晚。

畢竟空降大乘期修士太過引人注目，難免招緻懷疑。此時她樂得袖手旁觀，反正有人能帶她躺赢。

半炷香功夫過去，狂轟濫炸終于結束。金烏蓄力最後一擊，劍光大盛，照亮了半片雪林。

文芮變了臉色。她眼睜睜看着金烏的紅喙沖自己而來，卻無法阻擋。

二人立在罩中，聽得一聲脆響。腳下的雪地率先承受不住重量，一道裂縫自中間蜿蜒，将她們分隔開。

接着，金剛罩轟然倒塌，掀起一片煙塵，将二人淹沒。

喧鬧了一時的雪林終于又安靜下來。

姜昭珩立在半空，靜靜等着煙塵散去。她很明白這一擊的功力，金丹期修士要強行接下，不死也得殘廢。長劍入鞘，她吩咐身側弟子收回鳳依尾羽，其餘人準備撤離。

衆人正滿懷信心、有條不紊地行動，忽聽得一聲撫掌贊歎。

“早聽說劍宗的金烏振翅，劍法剛烈，百聞不如一見。”文芮的聲音響起，将一開始的寒暄原原本本還回去。

“什麼？”姜昭珩一愣。

“可惜了，這一劍看似來勢洶洶，但變幻不夠，絲毫沒有回旋餘地，隻靠一股蠻勁罷了。”

煙塵散去。文芮抱臂，從被砍得七糟八亂的金剛罩中慢慢踱出來，“說什麼金烏振翅，我瞧劍宗中人烏衣烏面，還愛在烏漆嘛黑的時候搞偷襲，不如叫烏鴉振翅來得貼切。”

“豎子，爾敢！”劍宗有人沉不住氣。

姜昭珩眼睛一眯，立即察覺出不對。她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幽姬，見後者若無其事地伸個懶腰，沖她揮了揮手。

姜昭珩含恨拂了衣袖。

金烏搞出的動靜太大，遠近高低皆有響動。其他門派瞧見動靜，紛紛往這邊趕來。

眼看着私人恩怨要變成群架，白幽姬識時務地扯了扯文芮袖子，示意可以開溜了。

文芮很是上道地點頭，二人正要離去，羅盤卻發出了異動。

山體震動，腳下的雪地沿着先前的裂縫塌方。強勁的吸力抓住白幽姬腳腕，就要将她往下拖。

她吃了一驚，正欲掙脫，轉頭發現身邊的文芮早沒了蹤影。劍宗衆人也沒能走脫，像灰塵一樣被吸入地下。

白幽姬腦筋一個急轉彎，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調轉方向，沖着裸露出來的地底飛去。

轟隆聲後，裂痕吃夠了人又自行合上。地面上淩亂的足迹被新雪掩埋，仿佛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