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垂直墜落，幾聲慘叫在漆黑中戛然而止。暫時失去視覺，再加上不斷攀升的失重感，令人毛骨悚然。

幾息之後，黑暗裡便再沒了聲響。

估摸着大家夥兒都暈得差不多了，白幽姬在指尖“刷”點亮一簇心火，照亮了周身環境。

四周都是堅硬岩壁，腳下越來越熱。随着下落速度加快，漸漸能看到紅熱斑駁的岩漿和時不時泛上來的滾浪。

文芮就在不遠處閉目，感受到亮光，她瞬間睜開眼睛。

白幽姬飛身過去，一把拎住對方的後衣領，贊道，“心理素質不錯。”

言罷，又甩袖扔出去幾團漂浮的靈氣，将劍宗中人盡數圈入，防止她們掉進岩漿，化了骨泥。

“這是什麼地方？”白幽姬問。

“我可不是百科全書。”文芮有些疲憊，已經沒有初見時高貴玄鳥的傲氣。她像隻小雞仔被白幽姬拎在手裡，但嘴上依舊穩定輸出，“下去看看，興許能找到線索。”

白幽姬“啧”一聲表示不滿，但還是照做了。

二人繞過崎岖的岩層，逆着岩漿流動的方向飛往上遊。穿過一道圓形洞口，一大團濃密的水汽消散後，眼前豁然開朗。

面前是一灘熔岩灌注的湖，原本活躍的岩漿流到這裡都變得平靜。半空之上紫光閃爍，一方古樸複雜的巨陣緩緩旋轉漂浮。

還沒靠近，白幽姬就感受到其間蘊含的磅礴靈力撲面而來。她戳戳文芮束在腦後的發髻，“這下該到你的專業範圍了吧？”

文芮皺緊眉頭沒有說話，目光死死盯着眼前閃爍的陣法。過了半晌，她才猶豫道，“太初鎖靈陣？”

太初鎖靈陣，專為鎮壓、淨化邪靈的頂級陣法，僅存于上古戰場的記載裡。傳說，啟動此陣需以至尊期修士的仙身作為引，以魚死網破之勢，一舉鎮壓萬千邪靈。由于陣法太過兇險，現今早已失傳。

“玉衡宮内怎麼會有太初鎖靈陣？”白幽姬覺得奇怪。

“也許我們早就出了玉衡宮的地界。”文芮擡頭望向虛空，面色蒼白，“自創世起，這種陣法隻出現過一次，是在地淵。”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白幽姬想起天機閣上，阿青那些神神道道的話，“什麼預言啊變故啊，不會指的就是這個吧？”

文芮對白幽姬的話不置可否，“我的羅盤沒有出錯。有人在密林大陣的陣眼施加了一層傳送陣。先前與劍宗發生沖突，誤打誤撞敲碎了陣眼，将我們傳送到這裡來。”

地淵是魔族的盤踞之地。在上古戰争時期，三位仙尊不惜付出仙隕的代價，封印了魔族通往人仙兩界的出入口，并在封印之地建立起宗門，也就是如今的玉衡宮、九幽門和幻音樓。

現下，玉衡宮地界憑空出現一道傳送陣，此傳送陣能繞開上古封印，直接連通仙界。這意味着，魔族想要重出世間變得易如反掌。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二人皆沉默不語。

半晌後，還是白幽姬打破了一方寂靜，“你我木頭似的杵在這裡，也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有什麼問題出去再說。”她頓了頓遲疑道，“我們還能出去罷？”

“有辦法進來，就有辦法出去。不過身後帶着這麼多拖油瓶有些麻煩。”文芮從随身攜帶的置物間中取出紙筆，“我先描下陣樣，帶回去給少閣主。”

白幽姬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半空中的鎖靈陣，越瞧越覺得鎖靈陣上的花紋眼熟，但始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看了一會兒，漸漸眼暈入迷，擡腳就要往前走。

“當心！”身邊及時傳來一聲厲呵，将她從恍惚中拉出來。

白幽姬清醒過來，見自己正站在岩漿湖畔，差一點就一腳踩入。鎖靈陣像是有了靈智，不斷誘惑着她上前。

她沉吟一下，祭出七寶琉璃傘，幾個縱身飛到大陣前方，指尖分出一抹神識扔進去。

來都來了，不如一并探探裡面的關竅。

神識甫一接觸陣眼，立即如青煙般竄入。随着神識深入，眼前景象驟變。天上血月輪轉，遠方無盡的血河滔天。魔氣彌漫，有人突然揪住了她的衣領。

白幽姬一怔，低頭看見懷裡的白影。

又回到沉睡的前一天。

白幽姬心髒狂跳。她凝眉，難不成這鎖靈陣又是個心魔顯化器？

正這麼想着，懷裡的“南宮霁”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你說過不會忘了我。”語氣中似有萬千感懷。

白幽姬搖頭，“我沒有忘，倒是你……”她喉嚨堵了一下，沒能繼續說下去。

“南宮霁”的手輕輕摩挲，從她的頰側撫向心口，“既然沒有忘，就把你的心給我。”

說着，原本纖白的手指寸寸剝落，露出底下滔天的魔氣。灼熱的手一把捏住白幽姬的心髒。

撲通、撲通，鑽心劇痛傳來，白幽姬神識猛地一顫。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入，讓她渾身發冷。

“給我。”那魔物還戴着南宮霁的臉，低沉密語如窸窣的螞蟻爬進白幽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