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東風吹散枝頭梨花,花瓣在空中浮動,叫無形的風成了一道道花流。
男子臨江而立,長劍輕掃,手挽轉劍,撩起一陣花白。劍峰似柔還剛,時冷冽時溫和。
“铮——”一道刺耳的兵刃交接聲響起。
男子長劍被一把重刀橫腰攔截在半空中,他驚詫地望去,隻見一身白衣,面帶薄紗的女子握着把刀,挑眉含笑對上他的視線。
“世子自幼練劍,可接得住我這一刀?”
風來揚起她發後絲帶,叫他眼花缭亂,心頭一陣悸動,還未來得及開口問姓甚名誰,下一瞬,重刀殺意畢露。
男子一時未查,被重刀錘得毫無還手之力,于是連忙收回心思。
有來有回對上百來回合,零落滿地的落英随二人動作飛旋。
女子重刀使得行雲流水,刀法無處不透出淩厲霸氣,出手利落果斷,破風橫掃而斬。
男子見招拆招,劍身如雪,婉若遊龍。
高手過招招招緻命,女子刀鋒一轉以刀背豎斬其臂,男子躲閃不及,生生受這一擊。
手正發麻間女子雙手交叉掃轉重刀,壓下男子手中長劍,順勢奪過。她一掌将重拍在他胸前時,忽低笑一聲,化了内力隻餘下個指頭輕點推開他。
男子滿臉通紅,後退數步,抓起胸口衣襟,不敢擡頭看她。
“在下徐行儉,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徐行儉低頭抱拳見禮,唯恐唐突對方。
金黎思心道,果然不錯,那年被尋回後他便高燒不止,醒來不記得許多事了。
她擡起方才扣下的劍,使慣了重刀,用輕劍倒不大适應,轉腕砍下側邊一枝梨花,花随劍尖送至他面前。
金黎思爽朗笑道:“四海俠客皆無名,我名合喚此梨花。”
徐行儉先是被劍身映的陽光刺中,後盯着眼前梨花出神,撚起花枝沉吟:“梨花有思緣和葉,一樹江頭惱殺君。此處乃定國侯府别院後頭,我日日在此江邊舞劍,未得見有人至此,姑娘怎麼尋到這來?”
“無聊,還約,打發時間,拿回去。”金黎思抛起長劍,丢還給他。
她語速極快,徐行儉隻聽得她說無聊,接回自己的劍笑道:“良辰美景好時光,我倒覺得處處有意思。”
話音剛落,金黎思不勝其煩地轉身擡步。
春風吹花動,徐行儉緩緩收劍入鞘,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對了,”金黎思回頭,眉眼微彎歪着頭問道:“你身邊可缺護衛?”
徐行儉瞪大眼,着急得搖手點頭胡亂擺着,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铿锵有力道:“缺!實在是缺!”
當年徐行儉被救回後,久病不醒,噩魇纏身,旁人近不得身,來了便發瘋動手打人,侯爺與長公主擔心出事遣散下人,隻留了幾個送藥的人。
後搬到西邊别院,他的病便不治而愈。
這裡雖大,卻人丁稀少,加上個新來的金黎思,整個府上不過六人。
一位白老發管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厮,一個常年在病中的嬷嬷,一個不過剛十歲的瘸腿小丫頭,就是徐行儉這偌大的院子所有成員,可謂是老弱病殘。
幾人整日還少見面,顯得此處更加安寂清靜。
徐行儉帶金黎思逛院子時,後頭柱子邊依次排了四個腦袋,從上至下依次變小,和串奇怪的葫蘆一樣。
四人無言,悄悄偷瞄,在自家院子活像一群偷雞摸狗的小賊。
小丫頭先打頭開口,“娘啊,那姐姐是誰?看上去好漂亮,像個仙女似的。”
前頭二人似有察覺,向後看來。
他們急忙撤回視線。
嬷嬷捂住沒個分寸的嘴,“噓,這麼大聲,生怕人聽不找呢!”
小厮無聲撫掌,用氣聲道:“我知道了,她肯定是我們世子妃!”
管家背手無聲大笑,“世子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了,一準是!”
“好耶!那他們什麼時候成親?”小丫頭激動扒着管家問道。
“诶,不急。”管家彌勒佛似的示意他們淡定。
“李管家!替黎姑娘收拾間屋子出來。”徐行儉招呼李管家道。
李管家連忙上前,笑得别有深意,“诶,诶,好嘞世子,定辦妥當。”
徐行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見他樂呵也懶得去打聽什麼事,繼續對金黎思道:“黎姑娘,你先和李管家認房住下,其他事日後再說。”
金黎思微颔,跟着李管家走。
三個尾巴狗狗祟祟地跟在後頭,再勾着身子往前走時,一颀長清癯的人影擋住他們的去路。
三人異常同步地緩緩擡起頭,谄媚讪笑道:“世子好。”
徐行儉抱劍挑眉笑着看他們,“你們在看什麼?”
小丫頭脆生生回應道:“世子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