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天将明,這天愈是迷暗寒冷。
金黎思哆哆嗦嗦地跑到先前落水處,裝水時犯了難,索性離那洞穴也不算遠,她用手掬了把水,觸及那冰水時又是被凍得一哆嗦。
她捧着水趕忙跑回洞穴,給徐行儉喂了口水。又想到要敷額頭,拉開腰帶打濕跑回來放下他額頭。
反複幾回,她也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頭有些昏沉,她拍打幾下強打起精神。
最後一回,她剛摸上水便眼前一黑無意識地往前栽,躺下雪地裡好一會才恢複力氣。
好冷啊,金黎思支着身子爬起來,脫力又摔了回去,小不點的孩子再怎麼堅強也受不住這委屈,扁嘴便要哭,還是生生忍住了。
撈了把水要往洞口走時沒注意腳下,滑了一跤,水打沒了,自己也摔了個眼冒金星。
這一摔,她終是沒了力氣再爬起來,趴在地上身體越發僵冷,迷迷糊糊間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來人了,得救了。
“世子在這,快來人呐!”
“哎呦,可算是找着了…”
“呼,能交上差了。”
“诶,不是說還有個女娃?”
“哎,管她,這不就世子一個人,那女娃指不定死哪了,凍死了,都快天亮了,快走快走,早點交差早點回家!”
“說的也是……”
金黎思費力掙紮起來,攥緊手邊的雪,想大叫示意這裡還有人,卻哽得發不出聲。
徐行儉,徐…行儉…
她再試圖張嘴,小世子…
金黎思徒勞的看着那群人離去,同時帶有她身上僅留的幾分餘溫。
好冷啊,爹,黎思好冷啊,徐行儉,救救我吧…
她臉上結出寒霜,嘴唇顫抖,胸膛起伏漸漸弱下去,眼前也模糊不清。
她要死了。
忽覺身體一暖,她努力睜開眼。
一慈眉善目的老人和一小孩站在她身旁。
原是件大裘。
“你叫什麼名字?”那慈眉善目的老人蹲下來問道。
刹那,日出雲霏開,天光乍亮。
金黎思逆着光看着二人,好一會才開口,“黎,思…”
“黎死。”那小孩接過話,“這名字不好。”
金黎思眸中含淚,震胸大笑。
死在黎明前,而生于黎明後。
朔風陣陣,天公忍下許久的大雪終是落下。
大雪紛紛,金黎思僵着手腳,連滾帶爬地跪在一具已經凍硬了的屍體旁。
-爹,爹…
金黎思撲在金扶硯身上,身體顫抖不止,發出細小的嗚咽。
她轉身膝行爬到那老者腳下,撲去抱住,嗚嗚啊啊得亂指,仰首恸哭,淚落下洇濕少年給她披上的大裘。
-是誰,是誰…
金黎思赤紅着眼,不停地向他叩首哀求。
-求你告訴我是誰…
老者歎息扶起她,“瞧這可憐勁的,我們隻是來尋小世子的,好在小世子無事,你想問誰殺的你爹,我也不知。”
金黎思眼神空洞呆滞,滿臉是淚。小世子,小世子。
她心如刀絞痛苦地搖頭,垂下她拉住老者衣角的手,側頭去看早已氣絕的金扶硯。
“啊——”她終是發出第一聲大哭。
旁的少年皺眉走近,強硬地将她抱起,動作卻輕柔地拭去她額角因磕頭擦出的血痕。
“義父,我找個地給他葬了吧。”少年臉上無多餘的表情,細細地拍打趴在他肩頭抽泣的金黎思,替她順氣。
二人尋了個空地葬下金扶硯,金黎思紅着眼跪下叩首。
“好孩子,你舉目無親,不如認我做義父随我回去,我教你武功,日後替你尋仇。”
少年倏然動作一頓,擡眼去看他。
老者笑意更濃,“小忱,你不是總愁沒個玩伴,就讓她跟着你,好好玩。”
金黎思三拜老者,“謝義父,義父于我有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待我學成武藝,定報答義父!”
“哈哈哈哈,好,走吧。”老者撫掌大笑。
少年攥緊拳頭,死死盯住他的背影。
而金黎思起身看過來時,少年瞬間斂了兇色。
“你叫什麼名字?”金黎思啞着嗓子問道。
少年清咳一聲,“我叫,解忱,熱忱的忱。”
金黎思點頭,即便她根本就不識得熱忱的忱的是什麼字,“解忱,謝謝你。”
解忱笑着彈了彈她大裘上的水漬,又替她攏緊,開口道:“走吧。”
二人跟上前頭的老者,金黎思一步三回頭的看她爹的墳。
爹,我會替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