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早就已經是了，不論是作為“虞小星”，還是作為“江有汜”。

深吸一口氣，虞七月平複好心緒，眼神更加堅定。她早就下定了決心，不論江有汜是怎麼看待她對待她的，她都會拼盡全力守護她。

江有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正拖着一團亂麻心緒琢磨這個所謂的解救公主遊戲，看到機器突然張開一個豁口，“啪”地吐出一段粗繩。

長繩纏繞成圈，目測一圈隻有近一米的長度，且一共不超過三十圈。很重，幾乎沒幾個人能夠拿得起來。

虞七月面露遲疑，惶惑道：“這個繩子的長度應該不太夠吧？”

“對，所以最好不要系繩子。”江有汜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棠知瘦削的肩上。

這家夥的身體素質并不算好，怎麼會選擇進這種場，所以真的和自己一樣是被強制送進來的？

“不、不是吧？直接跳下去？”虞七月驚恐地倒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濕漉漉的雙眼緊盯着她，“可是，這繩子好歹能給予一點心理上的安慰，不是嗎？”

江有汜回頭看她，猜想她已經在途中被迫直面過高塔巨大的高度差了，甚至在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她頓了兩秒，還是決定戳破這一點僥幸：“你知道的，那隻是假象，卻會給你的生命安全帶來真切的威脅。”

虞七月垂下頭，突然想起以前自己為了找到醫治姐姐雙腿的辦法而被騙，費盡氣力将自己救出的姐姐也是這樣淡淡地提醒她“别人口中的好處需得自己思量”。

她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難怪保護不好姐姐了，無論是哪個姐姐。

江有汜撇開頭，不再看情緒低落的虞七月。

從江有汜的本心出發，她是想安慰虞七月的。但她自己倒沒什麼，隻怕虞七月知道自己和虞小星之間的恩怨後會兩頭難辦。

想到這兒，她的思緒又開始飄忽，但很快就回想起了正經事。

清亮的女聲被刻意壓低，卻仍舊牽引着眼前人的心緒。她道：“我的異能力是‘換位’。”

“！”

望着虞七月驟然擡起頭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江有汜擡手，指尖輕點在臉頰上，擋住了大半火熱的視線。旋即她一點一點地側過臉，避開了虞七月的視線。

太犯規了，果然還是很想和她做朋友啊！

虞七月隻覺得自己被驚喜砸到了臉上。轉念一想，是不是如果自己沒有選擇跟江有汜一組，就要悄無聲息地葬身在此、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用力甩了甩腦袋。

不行，不能再想了！總之，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姐姐！

沒有人願意上去做第一個，機器也沒有催促。隻不過沒一會，一個小組的兩個人的項圈同時閃爍起耀眼的紅光。

兩人滿眼驚恐，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江有汜暗自捏緊了拳頭。隻要這個項圈還在一日，他們就不可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一舉一動，更别提擁有自己的未來。

“啊啊啊，别催了，别催了！”

兩人甚至還沒來得及系上繩子，就直接被精神上的壓力擊潰了防線，推搡着一起從高塔墜落。

人群霎時間後退了幾步。

幾乎沒人想去看那兩人的結局，都自顧不暇地尋找着對策。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是誤入了懲罰場吧？”靜默的人群傳出一個顫抖的男聲，“這種任務根本就沒有留下活路，怎麼可能是普通場？不是說違反《過場守則》的人才會被投進懲罰場嗎？我可什麼都沒有幹！”

那人崩潰地蜷在地上，淚流滿面，悲泣道：“我隻是想活下去啊！”

安靜地聽完他的抱怨，江有汜移開視線，幾步上前越過人群，伸出左手扒在門框上，探出頭朝下看去。她伏得很低，盡量在方便行動的前提下降低重心。雖早有準備，但眩暈感還是令她晃了幾下身體。

高塔約莫有五百米之高，空氣中幾乎沒有什麼霧氣凝結，她隻能勉強看到地上雜亂的鐵架的輪廓，難以辨出兩人的身影。

一陣異樣的空氣流動。

江有汜正要閃開，卻被另一人率先扯離原地。

是棠知。

他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羸弱。尤其跟他身旁的李迎比起來，原本偏正常的身形立刻顯得瘦弱可憐起來。

但是他一把将江有汜扯開的力氣卻一點也不弱。

他們倆本是來确認那兩個人的死亡的，現在變成确認三個人的死亡。

原來是本在嚎啕大哭的那人迅速從地上爬起，幾步沖到高塔之外，步入了那兩人的後塵。

江有汜扯了扯嘴角，有些拿不準棠知和李迎準備怎麼離開高塔。在擡眼接收到棠知平靜的眼神後，她立刻放下心來，徑直走向隐在人群那頭的虞七月。

棠知的視線跟着她的背影向前，又在虞七月的身上打了幾個轉，表情沒什麼變化，周遭的氣氛卻陡然變差了不少。

末了，他輕聲歎息，說：“走吧。”

李迎絲毫沒有顧及外人在場，也不管她們會不會聽見，輕哼出聲：“孽緣。”

“目前的最佳方案是，你跳兩次高塔，我換兩次位置。但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江有汜盯着虞七月的眼睛說道，恍惚間仿佛見到了那個在黑夜中忽閃的星星。

她喜歡在說話時看着别人的眼睛，既是在觀察别人，也是在審視自己。

須得承認，有些星星确實不夠耀眼，但意義非凡。

虞七月當然明白風險所在，但并沒有繼續躊躇，而是冷靜地詢問她成功率是多少。

她沒有猶豫，直接給出了一個準确答案：“七成。”

“這樣就很好了，謝謝。”虞七月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江有汜還沒有什麼反應，人群那邊倒是又傳出了不小的動靜。很多人徑直跳了下去，他們無一例外都沒有理會地上的繩索。

她擡眼時，隻來得及看到李迎護着棠知往下跳的背影。

人數一下子少了大半。

見到人群沉寂下來，江有汜撕下鮮紅色桌布的一角，将它系在虞七月的衣服上，領着她來到門口。

“準備好了嗎？”迎着微風，她沒有回頭，問道。

“我要跳了。”虞七月站定，對着她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後一躍而下。

五百米之高，她向下墜着，不斷沖破風的禁锢。

江有汜沉靜地盯着她的背影。

一，二，……，十一。

她掐着時間流逝的刹那成功換位，瞬間落到地面上。準确來說，是落到幾具堆疊的屍體上。

沒有盡頭的大地上，橫七豎八的鋼管上，泥濘和鮮血混合，是看不見希望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