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潼關,往北走,一路到了黃河邊上,熊大狀才把馬車停下。三人也沒往客棧去,而是就在荒地上歇腳。
張二狗背上的傷不重,扒了箭再灑點藥,簡單包紮下就又是條好漢了。倒是被他背回來那男人,一直昏迷不醒。這可是他花大力氣搶來的,張二狗怎麼都不想他死了。跟張谒說了聲,他就背着人去附近的村子裡找大夫。回來後就說人沒事,這就又要出去,卻被張谒給叫住了。
“信寫好呢?”張谒看着面前烤着的魚道,這是熊大狀下河叉的。
“嗯。我也不瞞你,我得把這事告訴女郎,請女郎親自裁奪。”張二狗停住腳道。早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把那晚小金山所見講給了張谒聽。張谒聽完一如他預料般的平靜,一絲憤慨都沒有。他有點生氣,又不敢說,隻得獨自生悶氣。
雖然他們曾經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土匪,但因着寨子裡的規矩,他私心裡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相反他還覺得自己是個義薄雲天的好漢,畢竟劫富濟貧的事他沒少幹。當土匪都是被世道所逼,平頂寨上下這樣想的不少。這也是為什麼沈碧桃說要接受朝廷诏安,大家沒多少抵觸情緒的原因。如果可以,他們也是願意當良民的!
“我早告訴過你,遠水解不了近渴。我也不會允許你,随便打亂女郎的計劃!你别忘了,我們來關中是幹什麼的。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以鏟除曼陀教為名,拉起一支義軍來。”張谒慢悠悠的道。到底是年輕人,血還是熱的。他這把年紀,見過的聽過的經過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那件事不是人命堆出來的。曼陀教這事算什麼,就說叫他們不得已隐姓埋名的那場戰争,他到現在都不敢打聽究竟死了多少人。
生活在底層的人,命可不就如草芥,他已經習慣。顯然,張二狗還不習慣!沈碧桃未必會如張二狗所想,但他還是要阻止!
張二狗卻道:“這話你早說過。可你也知道,這事非一日能成。遲一日,就有可能多不知道多少個曼陀教信徒,又不知有多少個好人家的女兒被它殘害。一旦它長成龐然大物,那個時候我們再想拔除它可就難了。更何況,我也不想拿百姓的命當磨刀石。”
張谒點點頭:“你這話說的沒錯,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管是我們打聽到的,還是你看到的,都說明曼陀教已成氣候,它本來就難以鏟除。你不過是隻看到這個龐然大物的一角,甚至是隻知道哪位舞奴兒告訴你的曼陀教。你甚至都不知道曼陀教的其它分壇在哪?更别提總壇。也不知道曼陀教的後面的人是誰?你都不知道曼陀教的勢力有多大,你就喊着要鏟除它,你憑的是什麼?憑你覺得我們做過土匪?還是憑你的滿腔憤慨?”
張二狗愣了下才道:“我不管,我就得告訴女郎,她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什麼事都找女郎,還要你何用?”張谒氣的脫了鞋子,砸到了他身上。
張二狗沒躲,背着他蹲了下來。
見熊大狀從河裡面上來,他忍不住看着他道:“大狀,你說這事該不該告訴女郎?”
熊大狀想了下,“我聽先生的。”
“可…算了吧,聽你們的好了。”張二狗說着就把懷裡的信掏出來扔進了火堆裡。剛燒完,他又想起來為自己辯解道:“這不是我手裡沒人,隻要給我點時間給我點人,我肯定能打聽的一清二楚。”
“沒人你不會自己找,我們這次來,本來就是來找人的。”張谒見張二狗不犯倔了,這才吃了口魚肉。
“那還不是因為銀子都用光了嘛!”張二狗的話才說完就閉上了嘴巴,因為馬車上的男人醒了。
于是,他挪到張谒旁邊,小聲說道:“叔,你覺得我搶回來的那個男人怎麼樣?”
張谒憋了眼隻知道看臉的侄子,“他一直昏迷着,我能知道怎麼樣?”
張二狗不以為然的道:“我不是說過,他定力過人,瞧着又像行伍之人,還被曼陀教迫害過,不然就讓他揭竿而起?”
“興許他都是自願的。你以為救了人家,人家興許還覺得你壞了人家的前程。”張谒說完就低頭繼續吃魚,不再理他。
張二狗想想也是,這便端了碗熱水,到了馬車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