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聽雪走了,倒叫月吟松了口氣。現在的姜聽雪,就像是一塊幹不了的濕帕子,黏答答的,叫人透不過氣來。她不懂她的哀愁,更不懂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别人來菜莊會越過越好,偏姜聽雪卻如花一般枯萎了。或許馬樁說的對,是土壤不對,他們這樣的旱地上長不出姜聽雪那樣嬌豔的花來。
想起馬樁,她的臉悄悄的紅了起來。她原是不喜歡那樣粗犷的漢子的,畢竟如她這般年歲的女兒家,最喜歡的還是“油頭粉面”的少年郎。偏那厮是個賴皮,明明被她拒絕了,還時常送這個遞那個的。
私相授受,好大的罪名。她該更加厭惡他的,卻不知怎的,每每收到東西偏還沾沾自喜起來,倒不好意思告發他。漸漸的,他們兩個倒也熟了起來。原本,她打定注意不再嫁人,誰叫先前的經曆叫她對男人生了懼心。可在菜莊的這些日子,叫她漸漸忘記了過去。明明也就一年光景,那些事于她來說卻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一般。她去問女郎,女郎說她想嫁就嫁,不必有太多的顧慮。回來後,她自個想了一通,可不就找到了馬樁。馬樁那呆子,硬是半天沒明白。逼的她說透了,他這才高興的跳了起來,說是回去他就請媒人上門。她叫他收着些,他也隻是捂嘴笑。無法,她自個先回來了。
馬樁有了準信,當即就找到了王婆。沒錯,王婆也搬到了菜莊。她家大兒在打行做事,小兒子加入了黑雲衛,按理說她不是去城裡就該去平莊。可她嫌棄平莊沒菜莊熱鬧,硬是帶着一大家子來了菜莊。兵荒馬亂的年頭,嫁娶也随意了起來,請媒婆的也少。馬樁來請她,她很是高興。聽到對方是月吟,卻叫她心裡泛起了嘀咕。她是誰?别看她才來了幾日,菜莊這些沒成親的小郎小娘子們她都打聽清楚了。别又跟張二狗一樣,這個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畢竟對方可是個女夫子。不過,這一趟她肯定是要走的,誰叫馬樁給的錢多了。馬樁正高興了,哪裡知道她心裡這許多想法。
郎有情妾有意,王婆這一趟是再順利不過了。回去的時候,她還特特誇了馬樁幾句,說他比張二狗強!馬樁嘿嘿笑了兩聲,不敢接話,就怕張二狗知道後揍他。等王婆走了,他這才馬不停蹄的找到了馬大郎,告訴了他即将要定親的喜訊。
馬大郎正在觀察棉桃,聞言立馬瞪大了眼。不顧臉上的汗水,立馬竄到了馬樁跟前,“你要定親呢?跟誰定親?”
“還能有誰?月夫子呗。”馬樁喜的見牙不見眼!
“還真叫你小子成事了!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長兄如父,活該我替你去提親的。”馬大郎一拳頭砸在他的肩膀上道。自他二叔也去了打行,他阿耶越發的不支持他留在菜莊,言語間難免夾雜着些沈碧桃容不得他們馬家之類的話。可他不想離開,一來他覺得沈碧桃不是那樣的人,二來也是因為去了别的地方,他就沒機會再紮根在土地上了。因着他的堅持,家裡已經發話不再管他了。不管就不管吧,他都這麼大了,他還有馬樁這個兄弟不是。
馬樁揉了揉肩膀,“這還不是因為你太忙了,就差住在棉地裡了。”說着,他又看了看滿地裡的棉桃道:“真想知道這桃子開了會是什麼樣?大兄,這第一茬棉花就叫你種出來了,你可真厲害。”
“不說怎麼要讀書了,寫那本《基礎農業知識》的人才是真厲害。不是之乎者也,全都是大白話,還有注解,不然我那看的懂!也虧得菜莊附近有幾個厲害的老農,不然這棉花那種的出來。就這,你忘了,除草和捉蟲都煩死個人。我隻希望,棉花真如女郎說的那般,可以織布可以充被,這樣以後冬天我們就都能出門了。”馬大郎感歎道。這些還都不算什麼,自來種地便是看天吃飯,其中辛苦不知幾多。
馬樁亦深有感觸,不過更多的卻是高興。棉花種子不多,所以隻在棉莊裡種了些。等留了種,其它莊子也就都能種上了。
兩人正說着話,黑丫就從棉地裡鑽了出來。
“師傅,是誰要定親呢?”
“你一個小娃子,問這些做甚。”馬大郎說着幫她把頭上的草帽給正了正。心裡忍不住發愁,個女娃子,曬的比他還黑,這以後可怎麼嫁人呦。
馬樁往她手上曬了塊麥芽糖,“是我。吃吧,可甜了。”
黑丫卻将麥芽糖收進了懷裡,“我是大孩子了,回去給黑子吃。”說完,還拍了拍放糖的地方。
馬樁見了,摸了摸懷裡,發現裡面還有一塊糖,一并遞了過去,“那塊留給黑子,這塊你吃,你還小了。”
馬大郎卻道:“小氣,多拿幾塊怎麼的,這可是我徒弟。”說着就要上手搶。
馬樁忙道:“我不知黑丫也在,這不是都發完了。等回去了,我再送來些。”
黑丫笑眯着眼道:“太好了。師傅,你什麼時候定親?我娘說你也老大不小了。”
馬大郎面上一黑,揮手道:“去去去,去看棉桃去。小孩子家家的,話那那麼多。”
“哦。”黑丫也不怕他,扭頭又鑽進了棉地裡。
等她跑遠了,馬大郎這才又道:“前個我娘派人給我傳信,說是二郎他媳婦有了,叫我抓緊些。”
“多的是想嫁你的,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不是,棉莊這邊的小娘子這多,你就一個也沒看上眼的?”馬樁聽了也不意外,馬家雖說不管他們了,但是嬸子是大兄的親娘,哪裡就能真的斷了。
“倒是有一個,如今在竈上做事。每日裡雖也跟着赤雲衛訓練,不過卻隻用訓練半日,也沒剪頭發,模樣也還清秀可人。”馬大郎想了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