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琴音,一隻紅傘忽然從天而降。紅傘底下,還有一個穿着紅衣的女…阿不,男人。這人雖做女子打扮,眉眼間卻好似結着冰雪,叫人不敢直視。他一來,趙悅年立馬不打鼾了。
“來就來,幹嘛還吓人。瞧把曲娘子吓的,快給她道歉。”趙悅年坐直身子道。
“裴公子。”楚晚鴻點了點頭,這才對曲流玉道:“唐突了!”
曲流玉也算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忙推笑道:“是我膽小!”說完,這便催丫鬟上茶。
趙悅年卻道:“他不喝茶隻喝酒,把你們這最好的酒上上來就是。”
楚晚鴻沒有說話,坐下後,這便一絲不苟的收起了傘。那神情,就像是對待最親密的愛人一般。
趙悅年是知道這傘是他的武器,倒也沒驚訝,倒是曲流玉好奇的看着他。相較于趙悅年,他明顯對楚晚鴻更感興趣。他瞧着像是個俠客,可看他那打扮,卻又像是南風館出來的。看着看着,臉上可不就帶了點出來。
趙悅年見了就笑道:“愛上他可會叫你傷心的。”
“趙公子說笑了,我們這樣的人,哪裡配愛不愛的。客人願意哄我們兩句,便是做戲,亦是我們的榮幸!”曲流玉下意識回道。
“曲娘子倒是清醒!好叫曲娘子你知道,晚鴻是個刀客,這把紅傘便是他的刀。”趙悅年介紹完,這便扭頭對楚晚鴻道:“快去把你這身裝扮換了,來見我怎麼還穿的這般騷包,這是要同我比美嗎?”
楚晚鴻的嘴角往下壓了下,這才站了起來,同那小丫鬟下去了。見他下去了,趙悅年這便又對曲流玉道:“待會你再見着他可别驚訝,他有個習慣,殺人的時候喜歡穿紅裙子。為人倒是跟我有些像,都是待人寬和之人,不然我們也做不成朋友。唯一不同的是,他風流,我自戀。”
“殺人…”曲流玉略帶些遲疑的道。
“是啊,他一個刀客,殺人再正常不過了。放心,他這人最是憐香惜玉,待會你隻管好生伺候他就是,不用管我。我不喜胭脂味,聞着就喜歡打噴嚏,還是别近我的身的好。”趙悅年說完又扇了扇扇子。
他的話剛說完,楚晚鴻就換了身白袍走了過來。因着他步履帶風,頭上又帶着玉冠,瞧着倒是像要羽化的仙人。一時間,竟叫曲流玉看呆了去。她這地方,雖也有世家貴公子來,卻也都是些平庸之輩,誰叫他們長甯城小了。這會子見着楚晚鴻,竟恍惚見着天人一般。她自個便是那等以色侍人之人,雖勉強自己笑對那些老頭子,但是内心裡何嘗不想着找個跟自己般配的人。所謂越沒有越想要,可不叫她生了幾分貪心來。這會子見着楚晚鴻,她甚至起了贖身的念頭。便是他是個刀客,她也願意陪他浪迹天涯!這般想着,倒像是戲裡寫的一般,她不由有些神往起來。
“咳咳,你這小子果然是來同我比美的。”趙悅年幹咳了兩聲,這才把曲流玉給驚醒,忙收回了黏在楚晚鴻身上的目光。
“不敢!”楚晚鴻含笑說完,又看向了曲流玉,“曲娘子,重新認識下,在下楚晚鴻。”
他這般,竟跟剛才全不像一個人。
“行了,别賣弄了。你要是不想聽琴,且叫曲娘子置一桌酒席上來,我們邊吃邊說。”趙悅年說着就掏出一包銀子放在桌上。
曲流玉一對上趙悅年那張“普通”的臉,立馬就清醒了過來。示意丫鬟将銀子拿了過來,笑吟吟的道:“裴公子請放心,我親自去找媽媽,定叫你二位吃好喝好。”說完,她還瞄了楚晚鴻一眼,見他回看了過來,這才跟害羞似的,帶着丫鬟走了。
等人都走了,楚晚鴻才回過頭道:“不知裴公子找我有何事?”
“沒事,就是在這待的無聊。知道你也在這附近,就想着約你過來叙叙舊!”趙悅年抿了口茶道。
“這我可不信,你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聽說已經有快一年沒人見過了。”楚晚鴻低笑道。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不瞞你說,遇見了些麻煩,好在已經解決了。我找你,确有一件事,不過不是殺人,而是讓你去查一個人,我要她的全部底細。”
“殺人容易,查人卻麻煩!”
“放心,銀子肯定不少你的。”
“男人還是女人?”
“女人。别怪我沒提醒你,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最好小心點。”
“是麼?你這麼說倒是越發引起了我的興趣!”
“罷了,你要是死了,我會請人替你收屍的。”
楚晚鴻挑了挑眉,“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
“沈碧桃,平頂寨的寨主。”
“不過一個女土匪頭子,值得你裴公子這般大費周章?”楚晚鴻滿臉的“殺雞焉用牛刀”的疑問。
“等你去查了就知道了,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行,反正你有的是銀子。”
察覺到曲娘子回來了,楚晚鴻這便停了嘴,扭頭看向了曲娘子的來處。這會子,他眉眼間的冰雪早已融化,隻剩下滿目的春意。曲娘子也算久經沙場,這會子被他這般盯着,差點沒站住!也顧不得矜持了,進屋後就坐到了楚晚鴻旁邊。楚晚鴻也沒推開她,隻跟她你濃我濃的,竟顧不上跟趙悅年說話。
趙悅年也不打攪他兩個,一邊喝酒一邊想着沈碧桃知道他找人調查她會如何?
沈碧桃呢?她這會子正在離她們不遠的二門外。兩人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查就查呗,她的來曆他們想破天也想不出來。倒是對趙悅年這個叫“裴卻金”的馬甲很感興趣,聽聽就知道這個“他”不缺錢啊。等她徹底把趙悅年收服,這些錢還不都是她的。又想着才見着的楚晚鴻,心中不驚感歎一句史書誠不欺我,魏晉果然多美男!正想着,就瞧見春深院的曲媽媽領着王縣令往這邊來。
她忙一個翻身,翻到了牆那邊去了。
卻原來,王縣令是曲流玉的常客。今個受了氣,就想着來曲流玉這裡排解排解,誰知道來了就聽說曲流玉這有客人了。他不信,以為曲媽媽想擡價。曲媽媽倒是不怕他,卻也不想失去他口袋裡的銀子,隻得帶他親自過來瞧兩眼。又說裴卻金出手是如何如何闊綽,王縣令又沒包了她女兒,她總不能将客人往外攆不是。王縣令也不吭聲,隻任她在哪說,心裡卻想着這“裴卻金”是誰?他怎麼不知道縣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号人物,竟敢與他争女人。便是乞伏原,見着他也得禮讓三分,誰叫他代表的是朝廷了。莫不是别處來的世家公子?可這滿朝裡,也沒聽見幾個姓裴的。
還沒到跟前,他就看到了靠着欄杆而坐的趙悅年。隻他那張臉陌生的很,跟他記憶裡的所有人都不像。隻瞧着他那身衣裳,他就攔住了曲媽媽。衣裳也不是誰都能穿的,這位敢穿成這樣,想來自有憑借,何必為個女人多個仇人。這樣想着,他就想着請曲媽媽帶他去隔壁院子。曲媽媽自是樂意,隻這會子人都到了跟前,不說一聲也過意不去。這便讓王縣令留在了原地,自個快步走到了亭子前,給趙悅年他們賠了幾句不是,這才帶着王縣令走了。
曲媽媽才帶着王縣令離開,楚晚鴻就帶着些醋意的對曲流玉道:“那老頭子是不是經常來你這?”
曲流玉是又是心酸又是歡喜的道:“我是什麼身份,難不成還敢拒了他不成!”
楚晚鴻捏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直視自己,這才幽幽的道:“還有誰?我去把他們都殺了。”
曲流玉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在,這才拍下他的手。手攀上他的肩,湊到了他跟前,仔細的盯着他看了又看,這才發現他是在開玩笑。嗤笑一聲後,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道:“讨厭,人家差點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