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争鳴前幾天聽說,楚王殿下新收了個女徒弟。他頗有些稀罕。小姑娘想跟他去侯府。
“這是為何?”
“傅溶去哪,”江落道:“我就去哪。”
傅争鳴聞言,多看了她幾眼。這小丫頭,冒冒失失,嘴上沒個把門的。跟自家小女兒脾性有幾分像。小女兒天天揪着他胡子,說要大哥哥。親爹不要,要大哥哥。
傅争鳴實在被鬧得沒辦法,加上心底裡也确實有點想看看傅溶,才給楚王府傳信。他們已經大半年沒見了。結果傅溶不回去,把他氣得夠嗆。
“你不是九殿下的徒弟嗎?”
“我不喜歡他,”江落道:“我要和傅溶在一起。”
“小姐,”陳叔有些尴尬,“這話不好亂說,您先下去歇着吧。”
傅争鳴端詳江落面容,生得倒不錯。貌美的小姑娘看起來賞心悅目,讓人生不起氣來。年紀小,言行舉止大膽,能夠被柳章收為徒弟,定然有其可取之處。傅争鳴這些年跟柳章沒少鬥氣,如果說,今天帶走那孽種,還帶走他的徒弟。豈不是一舉兩得,揚眉吐氣?
“你真願意去侯府?”傅争鳴捋着胡須,冒出個主意。
“願意。”江落一口答應。
“正好,我缺個幹女兒。”
“侯爺,”陳叔忙道:“您别說玩笑話了。”
“誰跟你開玩笑,我看這丫頭機靈得很,一眼就喜歡。”
傅争鳴越看江落越覺得滿意。侯府不缺一口飯,養個小姑娘随随便便。他家裡有一個,再添一個。兩兒兩女,團團圓圓。一家子坐在八仙桌上吃飯,四張嘴叫爹爹。過兩年傅溶娶妻生子,自己榮升爺爺,那就更熱鬧了。傅争鳴想得入迷。
人這輩子圖個什麼?不就是子孫滿堂富貴安康嗎?
傅争鳴對柳章一直是有意見的。
雖然說,柳章把傅溶養得很好,盡心盡力。這份功勞傅争鳴也認可。可是他為什麼非得養别人兒子呢。他年紀輕輕,不能自己娶媳婦生一個嗎?傅争鳴已經打定主意,要是這回柳章還不把傅溶還給他,他就去跪求陛下,趕緊給柳章賜婚。有了楚王妃,還帶着外甥一起住?
他就不信了,天底下還沒個王法。
傅溶煩躁地翻了個身,用被子罩住腦袋,擋光。柳章的腳步聲停在床前。傅溶雙手堵住耳朵,他知道舅舅又要做和事老了。
柳章道:“你回家一趟。”
傅溶的聲音悶悶的,“我不回。”
柳章坐在床邊,看着被子裡拱起來的人形,“你已經長大了,傅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
傅溶從被子裡直挺挺坐起來,反問:“我不回去就是任性?”
“侯爺是你父親,你不該那樣對他說話。”
“誰讓他一直罵我。”
“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
“那就别相處,”傅溶道:“我住王府,他住他的侯府,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自從同心蠱發作後,你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
“我哪有?”傅溶下意識反駁。
他望着柳章平湖般的目光,忽然愣住。以前他跟傅争鳴吵架,怕柳章夾在中間難做人,一直是極力控制着情緒的。嘴上痛快幾句,心裡也不會出現太大的波動。
畢竟他跟傅争鳴的關系就那樣,這些年都習慣了。今天卻一下子上頭,氣得壓不住。回到房間還踹了幾下床腿。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傅争鳴不過是罵了他兩句,有什麼大不了,值得撕破臉。
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傅溶陷入沉思,冷靜了不少。
柳章道:“同心蠱在你的身體裡,會放大你的情緒。”
傅溶反應過來:“舅舅是說江落……”
柳章道:“她會操縱的,不僅僅是蟲子。”
傅溶聞言,渾身的血都涼了下來。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被同心蠱影響。
如果不是柳章點破,他還要一個人生半宿悶氣,痛罵傅争鳴。其實症結根本不在傅争鳴。傅溶臉色有些難看,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面對無形的敵人。柳章見他神色慌亂,道:“不用太擔心,她還不足以操縱你。隻要你随時保持冷靜,理智思考,同心蠱的影響可以降到最低。”
傅溶漸漸鎮定下來,終于看到了自己與柳章之間的差距,道:“多謝舅舅提點。”
柳章話鋒一轉:“你回家待幾天。”
傅溶下意識道:“是。”剛說出口,他又反應過來,“什麼?”
“你和江落離得太近了。最好分開一段時間,等你徹底冷靜,再回來。”
“也不是很近吧。”
“她天天抱着枕頭睡在你床底下。”
傅溶心裡咯噔一下。舅舅怎麼連這個也知道。
他眼神閃躲嗫嚅道:“我們什麼都沒……”
“走吧。”柳章拍拍他肩膀,“收拾包袱,跟侯爺回去。”
兩人談了一會兒,傅溶最終服軟,答應下來。柳章帶着傅溶回前廳。傅争鳴看起來氣已經消了,正在興緻勃勃跟江落說些什麼。眉飛色舞,連他們來了,也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