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江落的計劃完全被柳章搞亂了。
在她的劇本裡,傅溶喜歡上她,跟她成親,應該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過程。然而柳章介入。她很多手段無法使出來。先是辟邪珠壓制,後是同心蠱之事暴露。現在傅溶對她的目的和來曆起疑。她被迫兵行險招,和盤托出,時機明顯不夠成熟。傅溶還沒喜歡上她。無論她選擇隐瞞還是坦誠都有可能适得其反。
傅溶起了戒備,之後再想攻破心防,難上加難。
這場大雨下得鋪天蓋地。
傅溶走後,江落徹夜未眠。她掌心紅線像一條索命繩索,越收越短,讓人喘不過氣來。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傅溶拒絕她,她再物色下一個也來不及。關鍵是這件事必須傅溶自願,如果她霸王硬上弓,傅溶很可能會死。傅溶死了,一切全白費,毫無意義。
若是能找個辦法逃出楚王府就好了。
江落心想,離開這,找個小房子。她和傅溶單獨相處一段時間,關系肯定能好起來。
柳章像一把刀子橫在他們倆中間,總是從中作梗。
老天怎麼不下道雷劈死他。
傅溶突然不理她,江落心裡焦急,尋找着破局的機會。楚王府每個人都有事忙。她無所事事,看老仆人清掃落葉,看廚房裡的嬸子們聚在一起洗菜揉面團閑聊天,看管事的架着竹梯修繕屋頂。楚王府的建築大多老舊,好幾個亭子漏雨。偶爾路過,聽到一人唉聲歎氣。
另一人問他:“這是怎麼了,急急忙忙的?”
那人道:“傅侯爺來了。”
“誰?”
“傅侯爺,傅争鳴。”
“啊,那位祖宗怎麼了。他不會又來大吵大鬧吧?”
“這誰知道,”那人着急道:“你别擋道,我得趕緊去向殿下禀報。”
“快快快去!”
傅溶返回長安數日,一直待在楚王府。他親爹面子上過不去,派人傳話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傅字,請小侯爺回家一聚”。傅溶回說“沒空”,拒絕得幹脆利落,一點也不在乎他爹是否顔面掃地。
傅争鳴勃然大怒,一口氣殺到了楚王府。衆人慌了神,傅争鳴着實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這些年為了傅溶沒少上門找事,陳叔趕緊讓人去請柳章。
江落隻見府裡兵荒馬亂,不知是何緣故。隐約跟傅溶有關。她忙悄悄跟到了前廳,欲一探究竟。陳叔上了茶,正在好聲好氣勸解一位中年男子。
那人氣度不凡,身着紫袍,雍容華貴。輪廓與傅溶有點像,看得出來是兩父子。陳叔笑道:“侯爺,殿下馬上過來,您先喝杯茶。”
傅争鳴道:“不必驚動九殿下,将那孽障叫出來。”
陳叔道:“已經差人去請了。”
貴客造訪,柳章聞訊而來。
傅争鳴起身,略微拱了拱手,道:“九殿下。”
柳章回禮,道:“侯爺貴臨寒舍,有失遠迎。”
傅争鳴陰陽怪氣道:“殿下貴人事忙,既擔着玉清觀的差事,又要幫别人養兒子,傅某豈敢叨擾。”
柳章心知他來是為傅溶,便吩咐随從,“将傅溶叫來。”
随從道:“小侯爺說他病着。”
傅争鳴豁然起身,怒目圓瞪,“他老子一來他就病了?”
柳章知道這父子倆的脾氣一脈相承。
“再去叫。”
“是,”随從隻得領命。再叫傅溶,特意交代了是殿下叫他過去。傅溶本想糊弄過關,一聽是柳章,隻得從床上爬起來。磨磨蹭蹭好半天。父子兩見上面,大眼瞪小眼。礙于柳章在邊上看着,傅溶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給傅争鳴行了個禮,道:“父親大人安好。”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傅争鳴吹胡子瞪眼,氣不打一處來。
“有,”傅溶道:“我就是病了。”
“我看你生龍活虎氣色好得很。”
傅争鳴憋着火,本想忍一忍,見到傅溶這個吊兒郎當的樣子,根本顧不得了。他張口噼裡啪啦一頓罵,像個亂噴的火铳:
“出門在外數月,一封書信也不寫。你回來的消息我竟然是從别人那聽說的。你讓你爹這張老臉往哪擱?傅溶,你翅膀硬了!我拉着一張老臉讓人請你回去,你他娘的居然說沒空。你眼裡還有父母尊長嗎?大逆不道的狗東西!”
傅溶感覺他的唾沫星子都要濺到自己臉上去了。
“我為什麼不回去,你心裡沒數嗎?”
“我有什麼數,”傅争鳴道,“我傅争鳴哪裡對不起你? ”
“你哪點對得起我?”
傅溶剛想回怼,頂撞幾句。父子兩當着柳章的面就嗆了起來。
柳章呵斥道:“傅溶。”
傅溶到喉嚨裡的話強行咽下去。
傅争鳴正等待他的後文。竟發現他對柳章言聽計從,令行禁止。柳章不讓說他就不說了。強烈的對比嚴重挫傷了老父親的自尊心。明明自己才是他親爹,還比不得一個親戚。傅争鳴紅漲着一張臉,越想越氣,指着傅溶的鼻子:“怎麼不說了,你倒是說啊?”
傅溶哼道:“我懶得跟你說。”
傅争鳴胡子都在發抖,“你有本事,從今天開始改姓柳。”
傅溶道:“你以為我想姓傅,我明天就進宮,請陛下和太後給我賜姓。”說到這茬,他就生氣。姓什麼不好非得姓傅。為這個破名字從小在書塾被取了多少綽号,那群纨绔子弟全都管他叫芙蓉妹妹。一直到傅溶開始習武,把他們全部幹趴下,才擺脫這個綽号。
傅争鳴哪裡知道内情,以為他故意忤逆自己。
“你這個逆子!”
“能不能罵點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