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是什麼季節了?
十八擦去眼淚,感覺眼睛都是疼的。
現在是春天。
他們的親人一個一個離開,十八除了對爺爺奶奶的離開比較傷心以為,其他人其實都沒有什麼太多悲傷了。
但邵澤肯定比他要傷心,等邵澤再回來,應該會很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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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去抱邵澤,眼淚根本止不住。
他控制不住去親吻邵澤,邵澤可能是有些累了,就沒有多抗拒。
十八不知道邵澤被那些人怎麼樣了,他也不想去問,他隻想讓邵澤别去管他們,不要去在意那些不知道在死之前給自己留點德的人。
邵澤抱住十八,想靠在他身上,十八也接住了邵澤,把人牢牢抱在懷裡。
兩人都瘦了不少。
“看出來了,你很想我。”
十八又破涕為笑,但笑的苦澀,然後說:“嗯,都想瘦了!”
“……有沒有覺得,我變老了?”
“沒有,你在我眼裡都和以前一個樣!”
邵澤知道十八在說假話,但十八也确實不會嫌棄他哪怕一點點。
十八隻是會害怕,害怕邵澤的死亡,害怕邵澤的離開。
邵澤的白發漸漸多了。
十八看得卻很心疼。
他不想讓邵澤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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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年,母親也去世了。
邵澤也不可避免地想要疏遠他,他也必須理解邵澤,盡可能不再與邵澤有太親密的身體接觸。
可是邵澤再回來的時候他還是很害怕,害怕到他不想憋在心裡。
十八抱住邵澤,邵澤明顯僵了一下,沒有想到十八會不打招呼就抱他,但十八有些不對勁,他也沒有推開他。
“邵澤……我很害怕,我一直都怕。”
十八把頭抵在邵澤的後肩上,傳過來的聲音悶悶的。
怕什麼?邵澤能猜到一些,但他一時卻說不出什麼話。
十八怕邵澤的死亡,更怕他自己會一直活着,怕他身邊人全都離開而他卻依舊和從前一樣,他害怕自己帶着那些記憶孤獨的留下。他真的很想和他在意的人一起變老,這樣死亡就成了他很早便注定了要面對的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殉情對他來說都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如果在邵澤死後他還存在,那麼他要死在什麼地方。
可是現在十八的潛意識裡就已經認為他可以活很久了,所以他想讓邵澤能一直陪着他。
況且,一個人現在的願望,怎麼說都該是生,而不是死。
其實十八還害怕一個可能,畢竟現在的事情是不正常的,這或許是在給他一個提示。
“我還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他們将不會陷入這種境地,因為他們都不會相遇,不會有後來到現在的一切。
可是萬一這是夢,夢醒了十八還記得邵澤呢?
如果這是夢,那這會是誰的夢?是他夢到了邵澤,還是邵澤夢到了他?他們兩個究竟是有一方是虛假,還是兩個人都不真實?
那他是否還遺漏了什麼?在夢醒之前事情還會不會變得更糟?會不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
越想越亂,越想越害怕,十八抱緊了邵澤,感受着邵澤的溫度,也讓他不再那麼害怕。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也沒有找到答案的方法,他隻能這樣擔驚受怕着。
如果一切都是虛幻,那起碼在虛幻裡這些都是真實的。
十八沒再想了,可房間還是很安靜,小臂處感受到的邵澤腹部的起伏與懷抱裡的溫度讓他知道自己還在這裡。
邵澤依舊沒轉身,像哄小孩一樣拍了拍十八抱着他的胳膊。
“……我講童話故事給你聽,别多想了。”
十八卻哭的更兇了,之前邵澤也給他講過,是有一次他們吵架的時候,他們總是在晚上吵架,因為邵澤也就那麼兩個時間點有時間了。
“好。”
可是邵澤又把自己當成是十八的誰來說這個故事的呢?
兄長?父親?
反正不可能是再與上一次一樣的心情了。十八不想去問,這樣兩個人都不會開心。
邵澤好像隻會這一個故事,但十八願意聽。
可能是哭累了,懷裡又抱着邵澤,十八很快就睡着了。
……
天又亮了,時間不停息的後移,每一個夜晚過去,所有的事情都成了過去。
他看着越來越沉默寡言又越來越無趣的邵澤,邵澤像許多中年老師一樣剪短了頭發,也并沒有染黑。
從白發摻在黑發裡到黑發全部白在白發裡,臉上不需要有任何神情就能看見皺紋。
他行動變得遲緩,反應力也不及從前,每天回家時在路上的時間變長了。
而十八能清晰的感覺到邵澤回家的時候比以前遲了多久,吃飯時又比之前多用了多少時間,甚至關門、轉身的動作都比以前慢了。
或許是十八沒有一點變化的原因,他甚至感覺,邵澤就像開了慢倍速一樣,已經不再是他最開始見到的那個人了。
除了他,沒有人可以一直年輕。
邵澤早已沒有了對那些需要更多精力并且很專注的情感的熱情,又沒有需要讓他過多牽挂的親情,所以他很自然地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吃完飯就會離開,一直在學校待着。
邵澤極少會對他笑了,因為邵澤還不能把他當成一個純粹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