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有一種被厭棄了的感覺，就好像邵澤已經膩了，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變成習慣，對什麼都不再有不一樣的感覺了。

十八重新睡回了沙發，邵澤醒的挺早，所以他也起的更早，即使邵澤說了不用他起那麼早，但他感覺必須要再為邵澤做點什麼，這樣才顯得他在這個家裡，他在邵澤的身邊，他對邵澤來說是有用的。

不然就好像邵澤已經不再想在意他了一樣。

邵澤走的很早，回家的時間比之前更短了，是因為現在的這個家裡已經沒有任何讓他想多待一會兒的東西了嗎？

他們疏遠得甚至不像朋友，好像合租的兩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撐得了這麼多年的。

而邵澤其實也不想在十八面前表現出來自己已經很老了。

睡了那麼久的沙發，十八感覺這個沙發一點也不舒服。

他們很少會交談，漸漸地，十八就有些不敢和邵澤說那麼多，怕邵澤又為難。

但也不是一直都沒有話說，沒有話說的隻有十八，等待是漫長的，之前更新做飯視頻的人現在改為更新畫畫了，那麼久了，他已經更了一萬多個作品。

評論區裡也有人開玩笑的說他竟然能幾十年一直都是一個畫風，還很少年。

隻是漸漸地，他畫不出什麼太積極的東西了。

就沒再往網上發了。

他把他的畫裝訂起來，但很少翻看，他不太想再獨自回憶過去了，他已經回憶夠了，他想和邵澤一起回憶。

并且那些事情他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所以根本不需要那種方法去回憶。

邵澤多與他說一些學校裡的事，以及他這大半生的人生見解，完全是一個老者的說辭了。

十八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又想怎麼想，隻是很想哭。

這天在邵澤離開家之前，他提了一下邵澤今天穿的衣服，他回想起那些記憶，原本還是挺高興的。

邵澤卻忘記了。

見十八沒有怎麼說話，邵澤就想關門離開了。

“等一下，下次你放假，我們去杭州吧，我們很久沒去過杭州了。”

“……好。”

輕緩的關門聲響起後，十八去茶幾的抽屜裡取出了他的畫紙。

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把紙攤開，用灰黑色的線條去記錄一直留存在他腦海裡的場景。

一張紙很大，可以将那件事完整的記錄下來。

又一次。

他一遍遍地抹去眼淚，微微顫抖着手去勾勒人形，那個開心的場景他回憶了很多次，卻一遍比一遍苦澀。

他自己的哭聲好像比那些回憶更催淚。

彩色鉛筆填充空白，但他不會留存那些灰黑色的線條，他會用彩鉛再描一遍。

他不喜歡那樣的顔色。

一幅畫完成以後，已經很晚了。

這是他記錄的第五十一幅畫，是邵澤遺忘的第三十二件事。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每天都會把那天發生的事記錄下來。

他去洗了把臉，準備做飯了。

-

那天天氣很好，人的心情也會變好一些。

明明春色已盡，但初夏的景象卻讓他分不清現在是什麼季節了。

“我們拍照吧。”

“……我給你拍吧。”

“……也是，我拍照一向不好看。”

十八走到一個人比較少但不是很好看的地方，因為那些好看的地方要打卡的人都排了很長的隊了，他不想浪費時間去排。

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擺什麼姿勢，可能是不習慣這樣拍照，更不習慣這樣拍一個人的照片。

他又不想拍了，隻有一個人的照片，感覺好沒意思。

他抿住嘴，看着把臉擋在手機後面的邵澤，眼淚很快就出來了。

十八眨了一下眼，有很小的淚珠濺到了鏡片上。

上一次來這裡已經是很久之前了，但是好像不是來的這個世界的地方一樣。

眼淚濕了口罩的上緣，濕濕地貼在臉上。

他邊往邵澤那邊走去邊低頭擦眼淚，他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十八拿過手機，愣愣地看着，然後去點了他很早就歸好的照片。

他扭頭去看邵澤，邵澤這次沒有躲避，也在看那張照片。

那次他們排上隊了，當時并不認為那樣的等待是沒有意義的。

“……去放風筝吧，上次不是沒放成嗎？”

因為要拍照所以沒放成，現在不用拍了，就可以去了，隻是放風筝的人依舊很多，但也不至于沒有一點他們的位置。

“不放了……”

他現在不是很想放風筝了。

或許在以後的一個夢裡，邵澤會拿着線，他拿着風筝順着風跑，草地上人不會很多，天上的風筝也不會很多，他跑到遠處，時不時就會回頭去看邵澤，直到風筝飛起來，他再跑回邵澤的身邊，和他一起控線。

他們會在路邊的店裡為了省錢随便從最便宜的裡面挑一個花花綠綠的風筝，甚至那個風筝還會有質量問題，但當風筝飛上天的時候，他們不會感覺它醜的。

在夢裡，邵澤也不需要多年輕，隻要他跑過去的時候邵澤還能抱他就好了。

隻要他跑遠之後，還能回去。

但十八也沒有徹底破壞他們此行的好心情，又去了很多上次沒來得及逛的地方。

故地重遊，兩人各有各的感慨，卻沒有多說什麼，第一次，都憋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