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将祖母送到大相國寺禮佛後,文安世便帶着陳武出來看鋪子。
昨日聽陳武繪聲繪色描述王文茵在除夕夜為衆人做的一大桌“自助餐”年夜飯後,他便對她提出的快餐店更加期待了。要知道他們國子監的食堂夥食可是出了名的難吃,若是能慫恿王文茵将快餐店開在國子監附近,既滿足了口腹之欲,又能時常見到她,簡直不要太美好。
于是趁今日得空,文安世便約了莊宅牙人(房屋中介)出來看鋪子,他打算暗中先把好鋪子租下,再委托莊宅牙人轉租給王文茵。
隻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主仆二人這才剛從大相國寺出來,遠遠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陳記米糧鋪出來,正要踏上馬車的腳凳。
“咦,那不是王小娘子嗎?”嘴巴比腦子快的陳武已經揮手喊了起來:“王小娘子——”
文安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王文茵緩緩轉過身來,見是文安世主仆,便迎上前來問候。
“七衙内,新年快樂!”王文茵朝文安世福了一福。
文安世還之以禮,“小娘子,新年安康!今日來汴京是遊玩嗎?”
王文茵搖頭,“來處理一些生意上的急事。”
文安世心裡一動,“可是為了開‘快餐店’一事?”
還沒等王文茵否認,阿萍已經搶先開口告狀了:“七衙内,我們小娘子被人欺負了!”
這話一聽就很容易讓人誤會,王文茵趕緊阻止阿萍,“阿萍,别胡說!”又轉頭向文安世解釋:“算不上欺負,隻是某些不守規矩的人使了點下三濫的手段惡性競争罷了,我已經想辦法解決了。”
文安世皺起眉頭,他知道事情一定不像王文茵說的這麼簡單,不然她不會大過年的跑汴京城來處理問題。
“究竟發生了何事?”文安世将視線轉向了阿萍。
阿萍素來心直口快,也忍不下這口氣,她跟文安世告狀是下意識認為文家這樣的家世才能壓制白記米線坊,既然白記不仁,那她們就不義,仗勢欺人誰還不會了。
文安世聽完阿萍的陳述,緊鎖的眉頭又緩緩松開了,在聽到王文茵提出用技術轉讓的方式圍堵白記米線坊後,忍不住揚起嘴角誇贊:“确實是個好辦法!”
阿萍原以為文安世聞言會大怒,并揚言要替王小娘子出頭,結果他居然隻是誇小娘子的辦法好,就這?
阿萍不開心,嘟着嘴嘀咕:“七衙内也不幫咱們小娘子出頭。”
王文茵用手指彈了一記阿萍的額頭,痛得阿萍哎喲叫喚。
一旁看戲的陳武笑嘻嘻道:“你這話就說錯了,不是我們七衙内不想替小娘子出頭,是小娘子不想麻煩我們七衙内,小娘子若是想讓七衙内幫忙,早就說了不是?”
文安世斜乜了陳武一眼,心說難得陳武也有機靈的時候。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他多少有些了解王文茵的性格,她并不喜歡欠人情,如果他主動替她出頭反而惹她反感,他才不傻呢。
“七衙内想必還有事要忙,我們也要趕去其他米糧鋪拜訪,不如就此别過。”王文茵向文安世告辭。
文安世剛要回應,對面匆匆跑來一個人,邊跑邊喊:“七衙内,小的來晚了,七衙内恕罪——”
文安世看清來人,心裡大喊“不好”!
還沒來得及阻止,對方已經跑到了他們面前,喘着粗氣,滔滔不絕道:“我幫七衙内尋到了一處良鋪,就在國子監附近,特别适合拿來做那個叫什麼‘快餐店’的食肆。”
正要轉身離開的王文茵又回過頭來,直直看向文安世。
文安世避開她探詢的目光,擡頭看天,含糊其辭回道:“……是嗎,那就好。”
王文茵挑起一邊眉,古怪地笑道:“七衙内也打算開‘快餐店’嗎?”
莊宅牙人這才注意到王文茵,見她雖然衣着樸素,卻氣度不凡,不知是何來曆。但看她同文安世說話的态度,想來應該也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女眷,自然不敢怠慢,便恭恭敬敬向王文茵行禮道:“回小娘子的話,并非是七衙内要開‘快餐店’,是衙内的莫逆之交計劃在國子監附近開食肆,托付衙内幫忙尋找合意的鋪子。”
“是莫逆之交啊——”王文茵拖長尾音,表情誇張,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安世。
文安世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沒錯,一本正經道:“正是在下的莫逆之交,小娘子不同意嗎?”
王文茵眨眨眼,語帶珠玑:“我猜七衙内定是想将良鋪先行租下,再以低價轉租給你那位‘莫逆之交’,是也不是?”
文安世被噎住了,轉身啃啃啃咳了起來,白淨的臉漲得通紅,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王文茵。
莊宅牙人不明其因,拍着大腿豔羨道:“小的若是有七衙内這樣的莫逆之交,夫複何求!”
文安世及時打斷了莊宅牙人的馬屁,“今日還有事,不如我們改日再約。”
莊宅牙人看了眼王文茵,臉上露出“我明白”的谄笑,叉手道:“既然衙内有事要忙,小的便先行退下,改日有空,衙内可随時傳喚小的。”說完呲溜一下遁入小巷,不見了蹤影。
文安世支開陳武阿萍,同王文茵走到僻靜處,狼狽地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猜到,那我便不隐瞞了,是,我想暗中先租下鋪子,再委托莊宅牙人轉租與你。并非是想替你承擔租金,權因國子監食堂夥食實在太糟,為了自己的五髒六腑假公濟私,不算過分吧?”
王文茵歪頭想了想,點頭,“不算過分,可以理解。”
文安世大喜,“那你是不反對我這麼做了?”
王文茵卻搖頭:“反對!”
文安世有些洩氣,“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