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翟……
翟君嘴角抽了抽,經慕容蓿這麼一提醒,他也瞬間清醒了過來。
上郡十五城之地,他固然很想要,但不能被此重利沖昏頭腦。流玥和那女子也欺騙戲耍于他,可那女子說的話,卻很有道理。
若信遠侯當真有誠意,便不會隐瞞流玥的身份,割地的盟約也不該是這時候才提。
翟君梳理了一番思緒,有了論斷。他冷眼睨着申道生:“申使君,若寡人說不呢?”
“那便得罪了!”
申道生心知,若不能哄着翟君對付秦君,他是不可能在這裡殺了秦君的,多留一刻都是浪費。且他已被秦君拖延了不少功夫,此刻,不能再拖。
于是,他說完“得罪”,立刻兩指貼唇,吹響了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口哨。
這是他們行動的信号。
這哨聲一起,營外戰馬嘶鳴。聽得有人高聲喊了一句“君侯有令,一個不留!”,箭镞破空聲、刀劍叩擊聲便随之而來。
申道生發出攻擊信号的同時,閃身遁走。
流玥沒有去追,翟君也沒有說話。
現下,三十甲兵對陣七八十騎,勝算不大。申道生抓或不抓,都改變不了現狀,此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援軍。
慕容蓿聽着外邊的刀劍聲,手心滲出了冷汗。她不安地看向流玥:“流玥……”
流玥垂眸回望,黑漆漆的眼睛裡流轉着莫測的光:“阿蓿,若我死了,你當如何?”是高興,還是難過?
慕容蓿古怪地看着流玥:“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死了,我就能活着一樣。你公伯既做了這事,哪還能容這兒的人活着?”
慕容蓿覺得,流玥問得實在莫名其妙。
他死了,她還能如何?也就陪死這一條路!
聞言,流玥目光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向來沒多少表情的臉上竟流露出一絲動容之色。
良久,聽他如冷泉般的嗓音說道:“嗯。同死,也不錯。”
啊?
不錯?哪不錯?
一起死在荒郊野外,到底哪一點不錯了?
慕容蓿是越發摸不透流玥的情緒了。
“哼!”就在這時,翟君冷哼一聲,滿是譏诮地說道,“同生共死,聽來倒是情深義重得很!隻是,不知秦君此刻是否記得,雍城裡還有一位,你将要明媒正娶的王後?”
“翟君來此,可還記得涼渠城中尚有一位,你明媒正娶多年的王後?”流玥淡淡瞥去一眼,毫不猶豫地一句刺了過去,并在“多年”兩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翟君面色一僵:“娶姜嫄,是她冒認神女,蒙蔽于我!我的王後,隻會是當年出現在四方玄晶宮,真正得昊天帝認可的慕容蓿!隻要她跟我回翟國,我立刻廢了姜嫄!我們翟國的男子可不像你們秦國男子,盡喜歡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流玥唇角冷冷一勾:“她不會跟你去翟國,我也不準她去!”
“慕容蓿乃我翟桓命定之妻,天命會将她帶來我身邊,縱你千般阻撓也是枉然!”翟君很是自信,笃定一切終會成真,末了,還朝流玥投去挑釁的一眼。
“天命?”流玥冷笑,“做夢!”
“流玥!”翟君被流玥話語中流露出的不屑所激怒,兩條劍眉倒豎,憤憤然瞪着流玥,“你我雖今日才照面,但我看得出來,你喜歡的是你身邊這個女子!你既鐘情于她,為何不以正妻之位相待,卻要去娶慕容蓿?不怕你心上人覺得委屈,傷心嗎?!”
“我夫人委屈傷心,與你何幹?”流玥面無表情地嗆回去,“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委屈傷心,翟君都能上心,為此鳴不平,而那姜嫄與你夫妻多年,你卻始終看不見她委屈,看不見她傷心,翟君不覺得,自己的說辭很是可笑嗎?”
流玥雖然一貫話少,但他想要怼人的時候,也是毫不吝啬字詞的。三言兩語,嗆得翟君說不出話來。
的确,姜嫄之事,雖是她欺他在先,但翟君終究是理虧的。
“我不喜歡姜嫄,與你做的事怎能混為一談!”翟君煩躁地反駁道。
“那你喜歡慕容蓿?”流玥不着痕迹地掃了眼身旁的慕容蓿,清清冷冷的嗓音透着譏諷之意,“我且問你,你喜歡她什麼?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你知道她喜歡什麼,讨厭什麼嗎?”
這些問題,翟君一個也答不上來。
流玥随即嗤笑一聲:“你什麼都不知道。”
翟君被流玥問得啞口無言,氣惱極了。
但他也不甘心就此落了下風,陡然拔高了聲音:“是!我不知道!但我将來,總會知道的!我會全心全意待她,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可不會如你這般,連個後位都吝于給心上人!”
“明夫人,”翟君忽而将目光轉向慕容蓿,“你為他,連生死都能置之度外,求一個正妻之位并不過分,可他卻從來沒想過把這個位子給你,還要你眼睜睜看着他将别人娶進門。這樣的男人,不值得。”
“呃……”慕容蓿神色尴尬起來,“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