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樓主是信遠侯提議寡人請來的,你說他是秦王的人,豈不是在說,秦王有意将自己的王後讓于寡人?秦王當真慷慨啊!”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謊言來圓。說得多了,自是錯漏百出,乃至說了真的時,再無法取信于人。
申道生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眼見翟君眉眼間的神色越發冷厲,他便知道,翟君不信他,這一局是秦君赢了。他也不再廢話,就在翟君準備繼續拔劍的那一刻,一個屈身,自鞋底暗層中抽出匕首。
冷光一閃。
隗七和翟君的一衆護衛警覺,立刻拔刀出鞘,護在翟君身前。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申道生并沒有襲擊翟君,而是握着匕首,朝流玥直刺而去,動作迅猛如閃電。
流玥的反應也極為迅速,隻見他衣袂一動,靈巧地避過了刺來的匕首。
匕首掠過臉頰,那兵刃的寒光投射進秦君雙眸。那對幽冷漆黑的眼睛,看上去竟比刀劍還要冷冽。
申道生一擊不成,當即手腕一翻,調轉匕首方向,再次向流玥脖頸處刺去
他深知,秦君身手了得,像如今這樣手無兵刃的情況,實為難得,是殺他的最好機會。所以,他不準備留給秦君任何喘息的機會,招招狠辣,刀刀直逼要害。
燭光搖曳,兩人纏鬥的影子映在軍帳帷幕。
東南方山火熊熊,将翟君大營照得格外清晰。守在大營外待命的三十甲士們面面相觑,臉上皆露出焦灼之神色。
他們不清楚怎麼突然起了火,也不知道國君帳内發生了什麼,隻看到兩個人影糾纏打鬥,而翟君和一衆護衛的影子杵在一旁,未見什麼動作。
兵士們既好奇又擔憂,他們想去探查情況,但又沒有接到翟君的指示,便隻能呆在原地,繼續戒備着對面的這夥人。
對面,申道生帶來的這些人倒是鎮定許多。他們個個面容冷肅,目光緊緊盯着翟君軍帳的動靜,看見山火也隻是派了幾個小卒前去查看情況。
帳内,翟君看懵了。
申道生帶人圍營,明顯來者不善。可當謊言被戳破,他既沒有趁機刺殺,也沒有逃出軍帳,招呼外面的人馬,而是對着落英樓主殺機畢露。似乎,他的目标隻是這個茶商。
可一個雍城令緣何要對一個茶商喊打喊殺?信遠侯讓他請來這落英樓主又是什麼意圖?翟君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他完全理不清眼前這些事。
“君上……”隗七也茫茫然地看向翟君,“幫忙嗎?”
翟君兩條眉打結,目光緊随着纏鬥的兩人,良久,回道:“再看看。”
他現在搞不明白狀況,不确定是否該插手,思量片刻之後,決定作壁上觀。
流玥那邊,申道生逼得緊,他手裡又沒有兵器,能做的隻有閃避後退。十七八個呼吸間,他人已被申道生逼到了角落,退無可退。
流玥神色冷凝,朝翟君瞥去一眼:“翟桓,不想死,就幫忙!”
情況已是十分危急,他顧不上裝什麼溫良謙恭的門客謀士,态度強硬地與翟桓交涉。
翟君本猶豫着要不要出手,乍一聽流玥的話,隻覺他态度極為不敬,與其說是在求救,不如說是命令,這命令的口吻中似還帶着些許脅迫的意思。
翟君十分不快,心頭騰地冒出一團火來,索性收劍入鞘。
他讨厭這茶商突然強硬起來的姿态!
流玥目光一沉:“愚蠢!”
翟君更為惱怒:“放肆!寡人如何行事,何時輪到你一介商賈來指手畫腳!!”
流玥躲過申道生刺過來的匕首,又冷冷掃過去一眼:“愚不可及!”
翟君何時被人如此說落過,當下就臉色難看起來,更加堅定了見死不救的想法。
倒是隗七有些不忍心:“君上……”
翟君瞪了過去。
隗七閉了嘴。
翟君不動,隗七也不敢動,另外四名護衛自也不動。
甚好!申道生見翟君沒有幫忙的意思,一抹喜色浮于眉梢。
對他來說,在四五個人的合圍中殺流玥,很不容易。但隻要翟君選擇旁觀,一對一,他又有兵器的情況下,那就太容易了。哪怕翟君最終選擇幫忙,在他猶豫到出手的這片刻功夫裡,申道生自信,也能解決秦君。
這般想着,申道生便趁着翟君還未改變主意的檔口,對流玥出手的動作越發淩厲。
流玥退無可退,隻能盡力閃避刀鋒,慢慢地落于下風。
眼見秦君就要招架不住,申道生喜不自勝,運起全身力量向着流玥心口位置刺去。
流玥身後已無路,左右位置亦在申道生匕首所能攻擊的範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