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蓿不說倒好,這一說,慕容芙就更憂心了。她這妹妹的性子,她太清楚了。嘴裡應得好,實際行動,不知道會有多少。
慕辛夷在一旁,嗤笑一聲:“你那狐狸尾巴那麼倔,恐是夾不起來的,想來,尾巴斷了才能消停。”
慕容蓿走了,最開心的莫過于慕辛夷。他此刻心情大好,看慕容蓿也順眼多了,便又加了一句:“也别夾尾巴了,可勁得折騰去吧,隻要還留有一口氣,我都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慕辛夷的本意,是說會做慕容蓿的後盾。但出口的話,實在不好聽。慕容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上了流玥的馬車。
封缭坐在馬車前,聽了慕辛夷的話,将腦袋探進車裡,笑眯眯開口道:“慕容女爵,送我一頓飯,我定在你咽氣前,将你送到辛夷處。”
慕容蓿:“……”他倆這是暗示,流玥整她的底線,是留一口氣在嗎?
慕容蓿的心拔涼拔涼的。她偷眼去看流玥,這時,流玥也正往她這邊看過來,幽沉的黑眸深不見底,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瞥了一眼慕容蓿之後,涼涼的視線投向探頭進來的封缭。
封缭識趣地縮回了腦袋,順手帶上了馬車門。
“駕——”
封缭架着馬車出發了。
流玥出行極為謹慎,在封缭駕車出發前,已有兩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一前一後出了慕容祖宅。封缭之後,也安排了兩輛,以混淆視聽。
馬車裡很安靜,隻聽得到車輪轱辘轱辘的聲響和流玥翻閱案牍的聲音。
慕容蓿閑來無事,翻開了慕容芙臨上車前遞給她的一打冊子。
慕容芙說,時日太短,她要叮囑的、想教她的東西又太多,實在是來不及。于是給了她這打冊子,說是遇難事或不知如何自處時,可翻閱參考參考。
慕容蓿好奇地翻閱起來,不一會兒,神色就古怪了起來。
這是一打話本冊子,一打主打怎麼與君王相處的話本冊子,什麼征服暴君三十六計,伴君七十二守則,與君相歡十三篇,母儀天下二十訓……每一折名字取得是暗含兵法,實則無一處有計謀,除了看個跌宕起伏的話本故事,排解無聊外,無甚大用。
在颠簸的馬車裡,慕容蓿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着之前感慨了一句:原來,芙姐姐也有不靠譜的時候。
很多年後,慕容蓿提及這一打冊子,還笑話了慕容芙。
慕容芙扶額歎息:“我是讓你看看裡頭那些男男女女是如何相知相愛相守的,不是讓你琢磨什麼兵法詭道,什麼心計謀略,去跟大王分庭抗禮。”
馬車一個颠簸,慕容蓿下巴磕到案幾,醒了過來。迷迷糊糊間,她聞到流玥身上那股清雅的蘭花香近在咫尺,心下微微一驚,徹底趕跑了瞌睡蟲。
不過,近在咫尺的不是流玥,而是流玥的外袍。
慕容蓿睡着的時候,流玥将他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慕容蓿心弦微微一動,心頭像是被什麼小貓撓了一般。她側眸看向流玥,這一看,便又尴尬了。
流玥已經閱完了他那些案牍,此時,正在看慕容蓿的那一打話本冊子。
“那個,大王,”慕容蓿讪笑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爪子伸了過去,搭在話本冊子上,“都是些小姑娘閨閣裡消遣的玩意,您日理萬機,這東西便不勞您撥冗垂閱了。”
說話間,慕容蓿拽緊了話本冊子,想要将之從流玥手裡抽出來。
流玥沒有松手,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聽到他沉沉的聲線,說道:“有些意思。阿蓿是打算臨時抱佛腳,學點手段,讨寡人歡心?”
她倒是想啊,可他會買賬嗎?慕容蓿皮笑肉不笑,腹诽了一句。
見慕容蓿不接話,流玥拿開了她的爪子,而後将冊子推到了她面前:“難得阿蓿有這好學之心,不如,現學現賣來一段。”
流玥清清朗朗的聲音,無波無瀾,聽不出玩笑的成分。他纖長的手指指着冊子那一長段文字,漆黑如墨的雙眸莫測地看着慕容蓿。
他推過來的話本冊子,正是《征服暴君三十六計》,指的那一段,恰恰是發生在馬車裡,與當下倒是極為應景。
故事裡的小姑娘不知因何惹得暴君不高興,被暴君指使着當牛做馬伺候在側。既然是在颠簸的馬車裡,那自然颠着颠着,那小姑娘就颠進了暴君懷裡。兩情相悅的孤男寡女當然就幹柴烈火了。
其實,慕容芙給的話本冊子,角色多種多樣,情節波瀾壯闊,但萬變不離其宗,無論什麼矛盾,什麼誤會,都是用一個親親解決的。
這讓她怎麼現學現賣?慕容蓿臉上五顔六色,開起了染房。
流玥像是看不懂她此刻心情一般,手指敲了敲冊子,有催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