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蓿看着流玥纖白長指下那一段少兒不宜的文字,腦袋空白了一瞬。
她呆呆地看向流玥,而後者靜靜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動作,正正經經的,好似真的隻是在考校功課。
慕容蓿淩亂了一會兒,很快就琢磨出了味道。
“大王,妾身知錯。”她正了正神色,低眉垂眼,拿捏出了一副誠懇認錯的姿态,“先賢有言,玩人喪德,玩物喪志。靡靡之音,淫淫之辭,隻會殆誤己身。妾蒙君上不棄,授王後玺印,今後定會正身以為表率,不負王恩。”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慕容蓿将那一打話本冊子收拾了收拾,然後一股腦丢到了馬車外。
從小到大,慕容蓿都摸不透流玥。有時候,她以為自己看明白了,他卻總表現得出乎預料。
就像現在。以兩人的關系,流玥不可能想要慕容蓿的親近,隻是想敲打敲打她。慕容蓿看出來了,所以,非常幹淨利落地認了錯,并表示以後不會再碰這類話本子。
但流玥眸色沉沉,原先還看不出什麼生氣的迹象,現在卻是很明顯地生氣了。
慕容蓿有點懵,琢磨了一番又想明白了。
大抵她認錯認得太快,沒有做出出格之舉,讓他沒法借題發揮,便隻能生悶氣了。
嗯,肯定是這樣的。
馬車裡的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籲——”封缭勒住缰繩,停下了馬車,“公子,夫人,驿站到了。”
慕容蓿如臨大赦,幾乎是封缭說話的同時,人就從車廂鑽了出來,跳到了車下。
方一落地,腳後跟就傳來一陣酸麻的痛,疼得她彎下了腰。
自受傷醒來之後,她身體的敏捷度和韌性都大不如前,就連這簡單地跳一跳,都可以痛得她龇牙咧嘴。
廢了!真是徹底廢了!沒權沒勢沒武力,隻能當流玥的闆上魚肉!慕容蓿一邊揉着腳,一邊在心裡默默哭。
就在這時,驿站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女子。那女子瞧見慕容蓿,很是激動,腳下邁步的動作越來越快。
許是走得太急,太快,一時沒刹住腳,半弓着身的慕容蓿在鼻下聞到一股淡淡清茶香的同時,被那女子撞倒在了地。
慕容蓿:“……”
“女爵,青鸾不是有意的。”自稱“青鸾”的女子局促地站在一旁。
這走出驿站的女子,年約二十三,是慕容蓿在華陽宮時的貼身侍女,名喚青鸾。慕容蓿八歲時,青鸾被宣華太後指派到了身邊,此後便一直相伴左右。
慕容蓿不在意地笑了笑,示意青鸾扶她起來。
青鸾這才反應過來,忙伸出手去。
慕容蓿起身,然而,腳方微微一用力,腳踝處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痛,疼得她站立不穩。
青鸾一臉擔憂:“女爵,沒事吧?”
慕容蓿動了動腳,一動便拉扯得生疼。估計方才那一撞,不小心崴了腳。
不過,慕容蓿向來不愛示人以弱,尤其在流玥面前,所以她忍了忍,回了青鸾一句:“應該無礙。”
話音方落,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環上她腰際,下一刻,她便被流玥打橫抱了起來。
慕容蓿:“……”
流玥臉上沒什麼特别的表情,就那樣抱着她,徑直走入驿站,然後進了一間屋,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他一邊吩咐青鸾去打些涼水來,一邊脫下了慕容蓿的鞋襪。腳踝處縱橫交錯的傷疤就這樣露了出來,這些傷疤有些顔色深,有些顔色淺,讓慕容蓿原本光潔漂亮的腳變得醜陋不堪。
流玥目光沉沉,微涼的指尖輕柔地掃過那些傷痕。他的面色像是凝了一層霜,幽沉的雙眸裡是掩不住的殺意。
約莫三個呼吸之後,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任何情緒了。
流玥握着慕容蓿的腳踝細細查看起來,隻見他指尖在腳踝周圍來回按了按,放柔了聲音問道:“疼嗎?”
自被流玥抱起那一刻,慕容蓿就處在極度震驚之中,腦子裡亂哄哄的,根本沒法思考。
聽到他的問題,她呆呆地回答:“有點疼,但好像又不疼。”
她已經胡言亂語了。
流玥:“……”
流玥擰眉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腳,又按了按其他地方:“這些地方可有不舒服?”
“腳上沒有,小心髒有。”他寬厚的手掌放在她腳踝處,真真讓她一顆心上上下下的,莫可名狀。
聞言,流玥按壓的動作一頓:“心?辛夷沒有同寡人提過,你還有這處毛病。是何種不舒服?寡人讓辛夷開個藥方過來。”
慕容蓿又是一呆,反應過來之後連連擺手:“不!大王,我沒事,不需要。”
她是不是在做夢?她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她記憶裡的流玥嗎?這一連串的舉動,一點也不像個國君,甚至,一點都不像是她的死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