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有一點訝異:“所以可以理解為,隻要太子和二皇子活着,東攸侯繼承王位的希望就很渺茫?”
趙羯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為什麼首鼠兩端,表面上看起來是東攸侯的人,私底下卻在偷偷地和二皇子來往的原因。“沒想到你能得到二皇子的青眼,如果你能成為二皇子的人,将來他繼承王位,那我們這一家子就有靠山了。”
趙瑛沒接這個茬,卻說了其它的:“請求父親允許我去燎城、烏泉城和黃羊城,女兒要替鄭妘、姜婵和宗姬向她們的父母報平安。”
這種情形下,趙羯當然隻能應允。
趙瑛又說:“我需要一些錢,畢竟拜會長輩是要準備禮物的。”
“……”趙羯的臉色更差了。
天殺的,剛送走一個要錢的,眼下又來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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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見過趙羯之後,回到住處休息。沒過多久,女官來報,何珹來了。
何珹進門之後,腳步激動到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趙瑛坐着的坐塌上。坐穩之後,他揮手對屋裡侍奉的幾個女仆道:“你們去外面守好門。”
女仆們離開,隻剩二人并排坐着。何珹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深呼吸了兩下,穩定情緒之後說:“這是在王都做的新衣服?你穿着這樣漂亮。”
他執起趙瑛的手,反複查看她有沒有受傷,華貴柔軟的衣料劃過她的手心,好像柔軟的羽毛撩在他的心上。“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說好了會讓趙飛翔給我送信,你去了這麼久,我一次都沒有收到你的消息。”
趙瑛心想,他可真像怒斥陳世美的糟糠妻。
“王都到處都是危險,我怕讓你擔心,還不如不要告訴你。”趙瑛說得委婉,但她的确完全沒想着要告訴何珹訴苦,先不說她從來都有事成以密的習慣,另一方面,何珹在她看來是可以合作的夥伴,并不是可以事事詳聊的密友。
何珹蹙着眉頭:“當時還不如讓你落選,留在我身邊,至少能保證你的安全。”他似乎在強忍着淚意,“二弟在外身隕,我現在隻有你了。”
“二公子的事你一定很難過。”趙瑛反手覆住他的手,輕柔地撫摸他的手背。“但他生得其名,死得其所,公子無需為他長久的傷懷。”
何珹終于忍不住,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淚珠挂在眼睫的末端,一顆一顆砸落下來:“現在東夷國在邊境挑起戰争,一日不平息東夷,我們就一日無法在一起。我很迷茫,我想替父親分憂,但不知道自己應該重拾戈矛上陣殺敵,還是留在封邑管理政務。”
何珹曾經也是騎馬執戈的戰士,他自然也有誓死沙場的志向。
趙瑛輕歎了口氣,撫摸他的頭:“上戰場的方式未必隻有策馬殺敵這一種。你有更适合你的方式參與戰争,一樣是在為你父親分憂。”
“适合我的方式?”
“大公子,我看過你編纂的刑律,編得很好。你有懷柔的手段,能維系各方面勢力的平衡關系。你也有識人的慧眼,能把人用在最合适的位置。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有影響力和号召力的一方諸侯,不做親自殺敵的将軍,你也可以提供足夠強大的支持,讓你的武器和你的将軍代替你上戰場厮殺。”
“武器……””何珹抓住了重點。
“不錯,東征這場戰役隻要有了青銅兵器,我們就能赢。”
被趙瑛鼓勵之後,何珹的神色平靜一些,一雙晶瑩剔透的眼中浮現某種情緒。“王都的士兵皆有青銅刀劍,遠比尋常士兵用的兵器要強,但是我們的士兵得不到這些更強勁的兵器,往常的征戰打的都是硬仗。”
“公子,你信我嗎?”趙瑛握着何珹的手問。
何珹不明所以,脫口而出就是表忠:“當然。不論什麼情形,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信你。”
“青銅礦。我在偃師城認識了很多會鑄銅的工匠,隻要能尋到可靠而且充足的銅礦,随時能打造兵器,我們就能赢這場仗。”趙瑛說:“我去幫你找。”
“你?你去哪裡找銅礦?”
“公子不用問這些,你要做的是信任我、配合我。”趙瑛的手握得更緊了。“我想做青銅礦的生意,你不是給過我錢嗎,你會繼續支持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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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趙瑛拿着一個羊皮卷來到城裡的陶器作坊,讓工匠給她做一批青銅箭镞的陶範。每一個陶範都要做成磚塊大小,一次能鑄造五個銅箭镞,每個陶範還要能分為兩塊,合起來能鑄造箭镞,分開以後又可以重複使用。
這個作坊是何珹的私産,工匠都是東攸侯的家仆,平時做些簡單的陶罐陶樽居多,從沒做過這樣的。
他們接下趙瑛畫的圖,研究了半天,最終還是把圖還給了趙瑛:“這個東西做起來有難度。城裡沒有青銅器鑄造作坊,小姐要這樣的陶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