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攸侯二公子的死訊并沒有讓這座城沮喪很久,甚至都不知道城裡有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進行過悼念。
在這個時代,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死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丁珺有十二位夫人,卻隻有五個兒子,因為其他孩子或多或少都活不過成年。哪怕成年了的,在戰争中夭折也是正常的一件事。
鄭枭與趙羯兩位方伯已經提前得到宣召,早早來到東攸侯府等候。
丁珺在待客廳接見二人,一番寒暄之後,丁珺道:“讓趙瑛和鄭娴住在都城,等兩位方伯征兵完成以後,她們可以出發回家探望母親和族人。”
鄭枭和趙羯都明白,這是讓兩個女孩作為人質的意思。他們二人心裡都在暗罵,但面上隻能笑着道:“謹遵東攸侯安排。”
趙瑛和鄭娴入住的依然是先前何珹的院子,房間已經提前打掃過了,兩人拎包入住即可。
“此次征兵需要的人數非常多,不是五天十天可以完成的,至少需要一兩個月,時還要準備東征的糧草,東攸侯的官員們會很忙,東攸侯也不會分出精力來管我們。”趙瑛坐在房間裡說。
趙真正在為她把行禮拿出來整頓,一邊應聲,一邊安置帶來的物件。
趙瑛又說:“休整兩天,然後我們帶幾個人回海岱城去。到時候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趙真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好,小姐要我做什麼?”
“我不能在家裡待很久,我還有其它的事要做,但我不能太大張旗鼓,你要留在海岱城,幫我拖住家裡的人。”
趙瑛躺在坐榻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兩條腿習慣性地架起來,“你去認識一下家裡的所有人,把我們從偃師城買的禮物送給我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地位高的送貴的,地位低的送廉價些的。”
“小姐呢,小姐要做什麼?”
“這個叫平級社交,很有用的,學着點。”趙瑛說,“我還要去其它幾個城,拜訪一下故人。這事兒我不想讓我父親知道,我打算和他說我回家陪陪我母親。到時候你幫我把家裡人牽制住,我就能偷溜出去了。”
趙真不太理解,但他習慣了服從趙瑛的一切指令,手裡停頓了一會兒後,他說:“小姐出行自己要小心。遇到什麼随時讓趙飛翔給我送信。”
“嗯。你先整理着,這會兒我得去拜會一下父親。”趙瑛從坐榻上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我需不需要換一身行頭?這身衣服會不會太華麗了,讓我爹以為我的日子過得很好。”
她此刻穿的這一身是司昌叫人送來給她的,他還真如約賠償了她十套新衣服,而且每一套都極緻奢華。
*
換上舊衣服,趙瑛去往客院和趙羯見面。
趙羯和鄭枭都住在何珹的客院裡,這個地方她以前去過幾次,還算熟門熟路。
女仆進屋通報以後,來引她走進趙羯住的房間。
客房寬敞明亮,還是套間。趙羯坐在會客間的坐榻上,坐塌後打了一排大半人高的楠木花架,仆人們在花架上擺了幾盆開得非常漂亮的植物,使這個客房看起來更有生活的氣息。
趙瑛注意到,趙羯面前的小矮桌上放着兩杯酒水。
所以,在她來之前,趙羯剛剛會見過其他客人嗎?
“父親大人。”趙瑛恭敬地走到趙羯面前行了一禮,起身後假笑寒暄:“父親喝的可是清酒?夏季正是适合飲用清酒的時候,冰鎮之後味道更好。”
趙羯一臉凝重,此刻重重地往桌上拍了一下,把趙瑛給吓了一跳。“給我跪下!”他一看就很生氣,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趙瑛十分莫名,自己怎麼就惹到這大爺了?
她跪了下來,趙羯也不說怎麼了,莫名其妙地問:“你這半年發生了什麼?”
趙瑛不明就裡,于是選擇性地說:“在西都城不比在家裡,女兒處處小心謹慎,也沒做什麼。除了外出參加貴人們的宴請,其它時間基本都留在行宮,甚少出門。”
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殺人的事。
趙羯眼睛裡都能噴出火來,又往桌子上一拍:“指着你留在王都,結果你又跟着東攸侯回來了!出去打仗又要搭上自己部族的人力物力,吃力不讨好!你父親我這麼多年攢的基業容易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在跟她怄火呢?
趙瑛于是勸解道:“如果打了勝仗,就能得到戰俘和東夷的土地,對父親來說利大于弊,對君王來說,征戰是為了統一,也能從戰争中的犧牲中得到更大的收益。父親何必這樣生氣?”
這個年代的戰争是被曆史認可的,是曆史需要,大勢所趨。趙瑛并不擁護戰争,但她認同商王此刻對外擴張的行動。
趙羯卻結巴起來,“你、你你你說的都是什麼東西!”他頻頻看向楠木花架的後面,似乎花架背後有什麼讓他發怵的人在。
“父親在看什麼?”
趙羯回過頭來,又是猛地一拍桌子:“你懂什麼!”
“父親仔細手疼。”趙瑛跪得膝蓋疼,挪了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