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還是主動挑釁的類型,就不怪乎他來利用。現在局面颠倒,港口黑手黨兩位重要成員落到他手上,淪為人質,用來交換芥川龍之介和他心心念念的妹妹正好合适。
手背傳來并不劇烈的咬合力度,是難免心焦,又總是被分寸所困的女生所為,織田作之助低頭,平靜地瞅着她。
兩人巨大的身高差使他不得不屈着背,彎下腰,才能和對方四目相對。
經常和孩子相處的長輩會很習慣放低自己的身子,好和幼童對話,且不覺得有什麼。然而正是這一點習以為常,在自稱是他的女兒的女性面前,難免産生一些微妙。
織田作之助的眉頭跳了跳,比女生臉長的手一收,攏住女生下巴。指節包裹的骨骼向下一壓,強迫她打開嘴巴。他不贊成地望着世初淳,言談間不自覺帶上了管教的語氣,“你是小孩子嗎?說不過,打不了,就直接上嘴咬?”
世初淳惡向膽邊生,“你管我!”
她愛咬誰咬誰,千金難買她樂意。
織田作之助的眉毛皺得更深了,看上去像是兩隻作繭自縛的毛毛蟲,扭成麻花了,争取摘下來吓人一跳。
“爸爸,我要抱抱。”咲樂抽噎着拽住監護人的一角。
世初淳的心狠狠一揪,恨不得趕忙抱起妹妹安慰。可正是因為她們的到來,造成孩子們恐慌、懼怕。她傷懷地看向妹妹,因自己的立場與處境止步不前。接着趁着織田作之助分心之際,跑到芥川銀身邊,查看她的傷勢。
确定完人還留着口氣,最好盡快接受治療。世初淳拉着秘書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要帶人去醫院。
織田作之助抱起小女孩,拍了幾下後背。見人要跑,把孩子遞給大兒子幸介。
他囑咐兒子把所有孩子帶走,一個都不要留在房間。按平時演練的那樣,去尋找老師們的幫助。
隔絕後患的紅發青年,不再束手束腳。他順着兩位女生離開的方向追上去,目光捕捉到在建築物間快速移動的殘影。
他果斷開槍射擊,那快速移動的人影“砰地”一聲墜地。他的心不知道為什麼也感覺空了一瞬,然後趕緊跑過去,見到齊齊摔倒在地的兩名罪犯。
這算是謀殺未遂,逃離犯罪現場吧?
在墜落之前先把自己墊在身下,當做緩沖墊的世初淳,全身擦傷。
她右腳腳踝腫脹到麻痹,大約是剛才撞到室外安裝的空調所導緻。眉心部位被商家裝飾的,起到宣傳作用的廣告牌邊角劃傷。起先冒出一行血絲,沒一會就彙聚出踴躍的血痕。
像珍稀的紅玉源源不斷地流出,順着高挺的鼻梁不住地下落。
察覺到額面傳來的濕意,世初淳拿拇指抹了,隻留下額心一道赤色。
确保兩人皆在射擊範圍内的織田作之助,望着那點紅,心跳停了一拍。對外界封閉的心室門鎖哐哐作響,内心的荒野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回響。
緩過最初的疼痛,世初淳強撐着爬起身,查驗芥川銀的身體。确定完秘書小姐并沒有因方才的操作加劇傷勢,這才長籲出一口氣。
一口氣還沒吐完,織田作之助已在她們身側站定。他的手槍指向重傷的異能力者,冷聲道:“你們不能走。”
人一旦對他人有所期許,就免不了落入不幸。仿徨的旅客站在名為織田作之助的門前,手壓在門把上,推不開,那人對外部靜止了通往他的世界的任意路途。
向他人開放,而對她反鎖。堅硬而冰冷的槍支,帶着老舊槍械特有的苦味,符合紅發青年少年時冷面殺手的特征。
試圖依戀就會遭遇背叛,相擁的同時意味着分離近在咫尺。當一個人戴起有色眼鏡,其他人的辯解在他的判斷裡,隻會淪為頑固不化的狡辯。
狹窄的巷子切割遼闊的天空,展翅的大雁在這兒都略顯局促。滞悶的空氣摻着雪融的潮濕味道,恍若在下水溝裡夾雜進慢性毒藥。
世初淳往前走幾步,光潔的額頭抵住硬挺的槍口。她擋在織田作之助指向芥川銀的子彈發射軌迹上,“要麼現時開槍殺了我,要麼幹脆放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