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宣表白,隻是預熱。”她貼着龍吟耳垂輕笑,暖黃光暈順着睫毛滑入眼尾上挑的弧度。當她偏頭看向井宴時,頭頂的玻璃燈罩突然晃了一下。“從今往後,你和龍吟小姐在劇組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我要讓别人拍到,你們對台詞時共飲一杯奶茶,吊燈突發故障帶着汗液的手心交握,還有……井宴外套上不小心蹭到的裸色唇膏印。”
井宴見她慵懶的指尖并在太陽穴輕點,似乎在說“不客氣哦~”
龍吟始終默着,攥緊的拳頭卻突然松開,“我決定了一件事情。”
周苡辰擡頭看了龍吟一眼,溫潤眸光像是浸在春溪裡的琥珀。手指卻将酒杯朝陸盞甯推去,血橙色的酒液裡浮着辣椒圈,“陸總的荊棘鳥,龍舌蘭打底,混了姜汁和苦精。”
陸盞甯捏着杯口轉半圈,看誰都是纏綿悱恻,“還不錯。”
“這杯叫酸橙伏擊。”他将另一杯推給姐姐身後的少年,杯口跳跳糖在青檸汁裡炸出細小氣泡。“有點酸哦。”
“小吟剛剛想說什麼?”做完這些,周苡辰輕叩吧台,雪克杯裡冰塊撞出的脆響都放輕了三分。
“我要跟徐出羽分手。”
袁心雅的鑲鑽甲片在桌面刮出尖嘯,井宴的金屬火機蓋彈開又扣上,像卡殼的子彈。周苡辰的銀匙“叮”地撞上杯壁,檸檬片在「酸橙沖擊」裡沉浮——那是給陸昭昭的特調,杯沿跳跳糖正刺痛少年的嘴角。
“哦?”陸盞甯最不驚訝,解鎖手機的動作像是毒蛇吐信:“用我的手機?”
周苡辰忽然将溫熱的蜂蜜水朝龍吟推過去,“先潤潤喉再說。”
龍吟隻是搖頭,已經撥給徐出羽。她不會想到,此刻屏幕上閃爍的聯系人,就站在書店的玻璃牆外。
福寶自己在鬧,小爪子正勾着落地窗簾,将那道本可以永遠藏匿秘密的屏障,掀開兩掌寬的裂縫。徐出羽就站在窗那邊的陰影裡,路燈照不全,隻照亮他半邊下颌線。梧桐葉影在他眉眼間晃動,遮住另一側完全隐在黑暗中的丹鳳眼。
電話接通。“寶貝。”
“我問你幾件事,你要誠實一點回答我。”龍吟的指甲無意識刮着杯壁凝結的水珠,劃出斷續的霧痕。
“好,你說。”
徐出羽的應答混着電流音傳來,龍吟沒開免提,室内卻安靜得連每個人的鼻息都清清楚楚。
“你從一開始就帶着目的接近心雅,最終讓我搬到你家,對不對?”她的聲音卻聽不出情緒,甚至還像平日一般帶着點微揚的嬌嗔。
“是。”
“你其實一直都有前世記憶,對不對?”
“是。”
周苡辰手下的動作頓了頓,冰桶反光映出他蹙起的眉峰。
“……前世的任子賢,是你,你也記得曾經對我做過什麼事,對不對?”
“是。”
“……”最後一句話,龍吟卡在喉間很久很久,才堪堪忍住那一絲克制不住的嗚咽,“在宇宙裡,是你殺了我哥哥……對不對?”
聽她最終問出這句話,男人深深歎口氣,語氣裡有相隔幾世紀的無奈。
“是。”
“徐出羽,我們分手吧。”龍吟的話語下了很大決心,仿佛要把這句話烙進血肉。
這句話,她将永遠等不到男人的應答。
梧桐葉影在徐出羽臉上割出細碎的光痕,路燈将他右半張臉的苦笑淬成冰冷的石膏像。喉結滾到中途生生卡住,領帶尖被夜風掀起時,露出鎖骨下方淡紅的抓痕——昨夜龍吟哭着咬在那裡說“永遠”,此刻那道齒痕正随着他壓抑的呼吸起伏,像未結痂的誓言。
他盯着室内,玻璃窗仿似冷冽刀鋒,将裡外分為兩個世界,那裡面的鮮活熱鬧,已經和他永無關系。
周苡辰擦拭杯口的動作忽然凝滞,鏡片後的眸光破開風聲,與徐出羽浸在血絲裡的瞳孔相撞。
他好像凝視了他很久,但又隻是一瞬間。最終以左手尾指輕叩三下吧台,這個小動作甚至裹着罕見的悲憫。
那不是挑釁或譏諷,而是某種意義更深的提醒。
陸盞甯的指甲正沿着龍吟的脊椎遊走,忽然偏頭朝窗外挑眉。女人的紅唇無聲開合,隔着玻璃對徐出羽做出口型。
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心事裡。“我的小祖宗,可别哭啊……”最終響起的是袁心雅的低喟,井宴抽紙巾的窸窣。
徐出羽未熄火的車還在樹影深處嗡鳴,月光正将車頂堆積的槐花一寸寸碾碎。男人将握緊的拳輕輕從玻璃窗上拿下,像聲比夜露更清寂的歎息。